手机屏幕打着999,报警电话,只差一个拨出键。
他的意思:你可以报,我给你拨好了。
连樱仿若预备冲锋的猛将,战旗都已举起,却找不到敌军的软肋。
敌军貌似对她的任何进攻都无所谓。
也不是无所谓,准确说,是欢迎。
敌军正在等着她的进攻,然后张开臂膀欢迎,把进攻当成挠痒,说不准还会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说——
继续。
连樱瘫倒在椅背上,嘟哝了句:“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啊。”
他把手机收了回去,独自享用早餐。
他用餐时依旧斯文,优雅地撕下一块面包,咬了几口,配上两口牛奶。
吃的很少,但每样都碰了一点,每碰一样都会分点到连樱面前的盘子里。
在他剥了一个白煮蛋放进已经快满的盘子里时,连樱终于忍不住:“我吃过了,你别放了!”
蒋其岸还是把白煮蛋放在了盘子里,再拿餐巾擦了擦指尖,似乎终于要结束这顿怪异的早餐。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看人时无波无澜,叫人摸不透他的情绪,只有半长不短的黑发还是散乱着,有几丝落在额头上,总让人想去理一理。
连樱的性格里缺少那张叫沉稳的拼图,她没有丁点耐性和他耗着,即使曾经他出现在过梦里。
“你吃完了吧?我走了。”
蒋其岸不置可否,眼神落在她身上,在端详她的每一处。
他指尖搭在餐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直叫人心烦。
心烦就走,连樱起身,很快握住了露台铸铁玻璃门的把手。
黑色框架框着的水晶玻璃上蒙着伦敦独有的雾气,迷蒙到看不清房里的情形,也看不清露台的倒影。
“听说你的剧很好,我来看。”
连樱猛地回身,蒋其岸十指交叉坐着,还是那么定定地看她。
“可我最近没有开戏。”
“是啊。”他点了点头,“很失望。”
“我们剧团比较小,只有夏天才会每天有演出,淡季每周末会演两出热门的,到四月会上一到两出新剧,这次上的就是……”
连樱倏得住了口,一股气闷在胸口。
四月的新剧,她昨天在饭桌上说了许多,他一点有兴趣的样子都没有。
再说下去自讨没趣。
连樱知道自己此刻不太理智,但想想,她又不是叶青,没遗传到叶家那块冷静的细胞,她是连樱,樱花的烂漫才是她的底色。
随风、浪漫、短暂、冲动。
“你没什么兴趣的,那个新剧。我说完了,我走了。”
又是一次转身,却被吓了一跳。
露台的玻璃后,静悄悄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发髻一丝不苟地盘着,上头垂着根玻璃种的翡翠簪子。
她推了门进来,“老板,是她吗?”
蒋其岸扫了来人一眼,在椅子上不适得挪了挪,“你别叫我老板。”
女人轻笑了下,打开手里捧着的笔记本电脑。
“你好,连小姐,我叫弗兰,老板的总助……”
“咳……”
蒋其岸突然在后面连声咳嗽,连樱注意到他扶着额头,眉头紧皱。
弗兰问他,“怎么了?”
和昨天出现在中餐厅的助理不同,弗兰对着蒋其岸的姿态可以用游刃有余来形容。
“感冒了?刚声音就不对劲。”
“兰姨,别叫我老板。”
弗兰还是笑,但是改了口,“行吧,蒋其岸,你记得让冯助他们给你找点药,你们两兄弟,一个跳楼一个感冒轮流上,我这条命还有几天能给你们折腾的?”
蒋其岸还是那副淡淡无所谓的样子,指指电脑,示意弗兰赶紧得,办正事。
弗兰点开了个文档,把电脑转向连樱。
是个电影剧本,名字就吸引她。
《一日情人》
弗兰简明扼要地给连樱介绍:“这是今年我们认为最有前途的本子,想请连小姐来主演,女一。”
连樱愣住,随即又失笑。
“就为了这?”她是对着蒋其岸说。
问的也是心里话,就为了这,他竟然兴师动众地出现了三天,还搞得和人贩子一样上演强行塞车。
想着弗兰是他下属,那些明晃晃的气愤指责连樱没说出来。
可弗兰好像是个明镜子,了然地又笑了,“他就不是个东西,连小姐别见怪。”
蒋其岸用他的香槟杯喝水,把总助的以下犯上当耳旁风。
弗兰一点都不像她的老板,健谈、风趣,把合岸传媒和剧本的事与连樱娓娓道来。
连樱这才知道,这几年她看的很多片,小众的、文艺的、犯禁的,又或者俗套到无脑却让人磕得津津有味的,都是同一家公司在背后做推手。
合岸传媒。
蒋其岸是老板。
“这片是冲着拿奖去的。”
弗兰很笃定,连樱不会拒绝,她已经给连樱展示,合岸捧出了多少影后影帝,戛纳的、柏林的、东京的,这是家能成全演戏的人梦里最高点的公司。
可连樱的眼睛,已经被剧本吸引了去。
从扫到开头的那刻,弗兰说的那些奖都不过是凡世俗物。
连樱的眼中只有文字。
男人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相信我会对她至死不渝吗?”
女人答:“因为你不了解她。”
他们都认为:“性格不决定爱情的模样,却决定爱情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