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倏地响起的声音让李青颜甚是勉力睁开了眼睛。 入眼间,是一张愕然放大的脸。 这脸生着圆目尖嘴,似呆非呆,似傻非傻,偶然半歪着脑袋样似好奇的打量着她,满是疑惑。李青颜初一眼望去被这样一张怪异的脸给震住了。 “这是?!”她伸手拉了一把明灯,下意识一退,这张脸近在咫尺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 “莫怕。”明灯依着她退了几步拉远了距离。 “咕——”李青颜的这一呼却像是把对方给吓得不轻,只听见一阵低沉的鸟鸣声响起,随即忽起风雪,定目间,但见一双雪白的羽翼展开飞去了不远处。 “那是雪鸮。”明灯说道。 那只雪鸮落在了一人的手上,不时啄了啄这人的掌心,像是在极大不满的传达着什么信息。 “你,吓到它了。”这人伸手抚上了雪鸮的羽毛说道。 “我吓到它?”李青颜睁开眼被这只鸟吓得不轻,这番见他这般一说便是怒极反笑,“我还能吃了它你信不信?” “你想,做什么?”这人听她这么一说便伸手将这只雪鸮圈在了怀里,满是警惕的望着她。 “我想做什么?这鸟看上去有几口肉,做盘水煮鸟味道一定不错。”李青颜脸容狰狞的笑道。 “不准!” 这人像是真怕李青颜扑上来,抱着那只鸟连连后退了数十步。 明灯闷笑了一声,“你别吓他。” 李青颜有些不悦的望了明灯一眼,却也没在多说什么了。 眼前的这个人形容少年,穿着一件白色的雪衣领上有一对悬着金缠丝的萤石,他看上去年龄纵然不大,但是言词举止却比几岁的稚子还要生嫩。 看他这般的神情,便知他是把李青颜的话全然当了真。 “你又是什么人?”李青颜皱着眉头问道。 “我,不知道。” 那人抱着雪鸮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是我,先问你的。” “我知道。” “你,知道?”那个人抬起了头望向了李青颜。 “我知道是你先问我的。”李青颜回道。 那个人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看上去很认真的对她说道,“你,真聪明。” “……” “那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他想了想,跟着问道。 “知道。”李青颜点了点头。 那人一顿,神色看上去似有一喜,满是期待的问道,“那你,是什么人呢?” “不告诉你。” “……” 明灯闷笑着,笑声直震着胸口,他摇了摇头,“你别欺负他了。” 李青颜的不悦更上升了一个台阶。 她转而对那个一脸懵懂的少年说道,“我这方有要事须往漱白山一行,你可是要在此拦我?” “不告诉你。”他回答道。 “你是来耍我的吗?”李青颜脸色黑了下去。 他望着李青颜,抱着雪鸮又退远了几步,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你这是认真的吗?”李青颜的脸色完全黑了下去。 “不告诉你。” “……” 眼前的人,似拦似阻的站在了中峰之上,看似没有恶意却又让人全然摸不清他的这一番言行举止是想要作甚。 “那就快让开别妨碍我们入山。”李青颜直皱眉说道。 “不告……”他回过了神来,摇头说道,“不能让你们入山。” “为什么?”李青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不知道。” “……” “和尚你放开我别拉着我,让我去先揍他再烹鸟!”李青颜忍无可忍的想要冲过去,却被明灯一把给拉住了。 在跟这人说下去怕是得活生生被他逼疯。 就在拉扯之间,却见天地突然起了变化。 漱白山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在这样一片万里冰封鲜有闻兽语虫鸣的高岭之巅,忽而停了雪声便显得异常的安静,安静的让人觉得有些后怕。 有一抹血色,在无息间渐渐的蔓延上了山头,到最后乃至于延伸至整个漱白山的极峰之巅。 万物哀鸣。 那红。 是极深的红,烈胜炽火却比之鲜血尚且深浓三分,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自山头染了下来,映衬着整座漱白山,望着可堪触目惊心。 李青颜立于白雪之上凌风而观,扑面的雪风如刀削一般直刮着她的脸颊,冷的冻骨。 “阿弥陀佛。”明灯敛目合掌而道。 “这是……”李青颜怔怔的望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异象。 许是这红,红得太过凄滟,红得太过刺目,红得太过哀婉,让她莫名的觉得有些震撼。 就在这样一瞬间。 眼前的漱白山已渐成一座血山! “每月十三,是漱白山地脉最为波动的时候,以血现山头为兆,万物惊动,由而不宜入山。” 雪地里偶闻有人柱杖行步而来,众人闻声望了过去,只见一名采药女正提着药框柱着木杖走了过来,那个少年看见她来了,便走了过去,“暮雪,你来了。” 这采药女模样生的清丽,只是那双眼睛有些灰黯似不得视物。 她神容温和的笑了起来,“这位姑娘莫怒,衣莲虽生于漱白山,但他确实是什么也不知道。” “她说,要吃阿白。”衣莲很是委屈的跟她告状。 “咕!”雪鸮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也表达不满的扑扇了一下翅膀。 这名叫做暮雪的采药女笑了起来,她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衣莲的手背以示安抚,随即说道,“如今漱白山已现血兆,实在不宜再待在这雪中,这位姑娘若不弃嫌便来寒舍一避如何?” 她话一顿,似有思索的将脸容转向了另一边静立的明灯,不甚确定的说道,“还有这位……” “阿弥陀佛。” 明灯一行佛礼,说道,“如此,贫僧多谢这位女施主了。” 采药女怔愣了一下,久久方才回过了神。 她笑了笑,“大师言重了,请。” 茫茫的白雪覆满了一路。 雪鸮起翅而飞,直飞过现染血色的漱白山,孤狼长嚎,偶闻深雪处传来几声野兽的嘶鸣声,雪鸮落在了一间茅舍之中,衣莲随即推开了木门,一直跟在采药女脚边的雪兔跳了进来。 暮雪放下了药篓,说道,“寒舍简陋,只幸能一避风雪,其它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阿弥陀佛。” “无妨,如此雪天竟然能有这等地方落脚,当真难得。” 明灯就着院内的火盆生了火,神色有些沉默。 李青颜围着火盆坐在了那方矮木之上,随即解下了斗篷拂去上面的风雪,但对采药女说道,“不知姑娘可是家住于此,依山而业?” 衣莲本是跟在采药女的身边,见她走近来了,便抱着雪鸮往离她最远的地方蹲了下去。 “此地原主人非是我,我也只是住客。”暮雪摇了摇头。 “哦?” 李青颜有些意外的望着她,如此苦寒的地方,这等毫无武功的女子竟会留住于此也实有胆量,“不知此地方原主人是谁?” 明灯拨了拨火盆让它能烧得更旺一些。 暮雪似有叹息的说道,“我也不知那人叫什么名字。” 望向火盆的眼是聚不起火亮的涣然空无,她的神色染上了一抹怀念,“我隐约见过他三次,之后就再也不曾看过他了,不过,衣莲一直住在漱白山,他许是知道些。” 李青颜心里一动。 她原只听闻宫主说顾白戚上了这漱白山,除此便再无其它线索,原想着纵是范围缩小到一座雪山之周,虽以她一己之力有些艰难,却也总好过大海捞针。 此行中峰便遇上两位久居漱白山的住人,实有天助! “你还记得那个人吗?”李青颜望向了那个抱着雪鸮的少年问道。 “记得。”衣莲点了点头。 明灯望向了李青颜,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有些复杂又带了几分探究。 李青颜见他竟真记得,不由得一喜,便凑近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告诉我那人叫什么名字去了哪里?” “不告诉你。”衣莲说道。 “……我真把这只鸟生吃了你信不信?”李青颜被他的这一句话给生生扭曲了表情。 衣莲听罢忙抱紧了雪鸮。 采药女听着他们的话不由得笑了,“衣莲,你若是知道些便说与这位姑娘听吧,如此雪山冒雪而来,想必定是有要事。” “……”衣莲低下了头想了想。 “你是在哪里遇见那个人的?”李青颜问道。 “就在,雪山里面。” “你还记得那个人是谁吗?” “……” 衣莲望了李青颜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待过了良久,他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再次望着李青颜。 他肯定的说道,“你。” “我?”李青颜怔住了。 衣莲点了点头,“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