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急败坏的李家佑,嘴里吐着愤恨的话。 按照他的逻辑,所有围绕弟弟的人都是看笑话的;所有企图与弟弟结交的都是坏人;所有欺负弟弟的人五马分尸不为过。 这种“被害妄想症”可没少被家里人嘲笑。可李家佑非常执拗。 对此,事件本人的李家晟表示无奈。 李家佑心道:这个敢让弟弟忧伤不能“交流”的无知少女,别让他逮着,否则他要捏爆她的脑袋瓜儿! 浴室里的李家晟不知哥哥的心思,而是站在浴缸外端详掏出来的纸团。 被拆开的纸团,皱皱巴巴的,有些墨迹已经被水雾糊掉,他努力辨别上面的字体,然并卵。比狗爬好点的字迹组成的英文字符,叠加起来更让人看不懂。 原文是:My weixin number is owo three fhve thitr ,you e jia me. 他读懂了前半部分,大意是:“我的微信号。”常理推断,后面写的应该是她的号码,可有些单词明显拼错了,使他好一番功夫解读。 他撇嘴轻笑,心情有点愉悦。 这时,热水流入浴缸的声音渐渐发闷,他听出浴缸快满,便随手把纸团搁在洗手台上,整个人踏进浴缸中,准备洗完澡再仔细琢磨。他扬手拉上浴帘,闭眼整理这一夜的思绪。 “啪嗒。”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李家佑偷偷摸摸走进来,他先把篮里的脏衣服运到外面去,又悄悄摸开暖风机。 他本想再帮忙整理毛巾、递递洗发水什么的,偏李家晟听到动静,就大力的啪打水面提醒他离开,溅起的水花都打湿了白色的浴帘。 李家佑忙解释:“家晟,别急,哥哥马上走马上走。”他说完就夺门而出,生怕下一秒李家晟义正言辞在纸上发表他的独立宣言。 他自觉很无辜啊!家晟是他弟弟,又是......他不帮忙谁帮忙? 他愁眉苦脸地走去阳台,一把衣服扔进自动洗衣机里,就对着月亮长叹:唉!弟弟啊,你就不能让哥哥好好照顾你吗? 他一片赤诚的爱弟之心,感动天感动地就是感动不了弟弟!弟弟还动不动撵他滚蛋,这是要让他生无可恋吗? ** 秋分刚过第三天是9月26日星期六,赵晓琪奉命加班。 这天,也是赵晓琪与男人分别的第三天。 赵晓琪以为,她写的那张纸条能让男人知道“勾搭”二次的含义。可惜,她磨着性子等待的结果是——无音。 “唉!” 赵晓琪心烦意乱的扔开握得发烫的手机,脸埋进手肘里叹气。她啥都不想说,只想静静地跟她五代祖宗聊聊天,看谁能显灵给她创造点奇迹。 偏生坐她左边的组长唐茂同志,最喜欢抓上班浑水摸鱼同事的小辫子,只见他拿笔尖戳她的脑袋找事儿:“赵晓琪,上班偷懒睡觉,我要记你一笔。” 赵晓琪懒得抬头,她应付声:“随便。” “嘿?!”这般平淡着实让唐茂意外。他本以为赵晓琪会硬气来句“周六加班,不想干活。”然后抓着他吐槽下公中秋节不发补贴什么的。唐茂就可以借此机会,发发火、骂骂公司,以彰显他这“官儿”的亲民。 戏不按套路走,人生好无趣。 唐茂索性借故挑刺儿:“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晓琪学会不顶嘴了,奇迹啊!” 他夸张的喊着,引的众人都往这边瞧。赵晓琪没反应,唐茂就伸出手掌罩她脑门上可劲儿的揉搓。 赵晓琪被揉的整颗脑袋左右乱倒,还是无声无息地像个死人。 唐茂顿觉无趣,竟扯连根扯断她几根头发丝,这才疼的赵晓琪低声怒吼: “把你一米五三的爪子给我拿开,再敢挑衅我,我就用身高碾压你的自尊心!” “噗——”一支穿心箭从大洋彼岸飞来直she ru某人的心里,片刻间他的小心脏碎成渣渣。其他同事听见,纷纷捂嘴偷笑。 唐茂眼睛红了! 他这人,你骂他祖宗十八代他都能忍,唯独开涮他的身高就不行。因为,他真的很矮。堂堂七尺男儿,他可能只有四尺。 俗话说:不吃馒头争口气!他唐茂今天绝对要跟赵晓琪撕bi到底! 于是他胀着大红脸爬到椅子上,粗短的手指指天指地骂:“来啊,看咱们谁高!谁矮谁孙贼!”他每喊一句,腰间的肥肉就跟着左右颤动,犹如一头粉色小公猪摇耳甩尾。 有人冲他喊:“唐组长,小心站得高摔得惨啊。” 他闻声扭头大骂:“滚你NND,你这个月迟到五次的记录甭想销毁,你丫赶紧滚蛋吧。” 被骂的人见他真的上火,立马收声装哑巴。 赵晓琪這才意识到事情大发了。她赶紧从手肘里抬起脸,因为枕的太久,额面上清晰的印着红印。 她哄他:“我矮,我孙贼,我不是男人,傻茂你下来吧。” 赵晓琪怕他继续来劲儿,又加了句:“你是真男人,我是小女子,真男人不跟小女子计较。” 这台阶一层一层给他下,唐茂骂骂咧咧的爬下来,周围的同事憋着笑装作认真工作。 可坐回原位的唐茂仍心气难消,他抓起一本子就砸赵晓琪脑门:“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赵晓琪,你不要脸。” 理是真理,赵晓琪觉得被砸一下也不吃亏,于是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 “哼。” 唐茂得了声歉,便不再管他,傲娇的“啪啪”打键盘开始编程序。 赵晓琪闷了好一会儿,忽然问唐茂:“傻茂,你说是不是有人不懂得玩微信?” “有啊。”唐茂斜瞥她眼,拿下巴指指自己,“我就不太会玩。”后又加一句,“爱玩的人都玩陌陌。” 这句话有点引申之义,可赵晓琪突然茅塞顿开,因为她终于明白她错在哪里了! 爱读书的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社交软件呢?他们应该是徜徉在书的海洋里,或者一边泡茶一边写练习书法;他们以书为友,以茶会师,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怎么可能每天抱着手机给陌生人发二bi微信表情呢? “唉——” “赵晓琪,你要是再偷懒,我真记了!” 赵晓琪不为所动,她趴在桌上哀悼自己的愚蠢,嘴里念叨着:“我活该,我活该.......” 这时,在隔壁宣传部门工作的秦默,过来给唐茂送文件,她看到赵晓琪这副鬼样子,立马把她拽起: “赵晓琪,再趴着胸都趴扁了!本来胸前就没二两肉。” 赵晓琪抱着秦默的胳膊撒娇:“老大,我想男人想的难受。” 这句话立刻强x了唐茂的耳朵,导致他前列腺达到兴奋值,连带着手脚麻木全身僵硬。 “你要跟我约……” “傻茂,没你的事,别自觉带入哈。”秦默好心提醒,唐茂同志闻言遗憾的摇摇头。 秦默拉来一把椅子坐她旁边问:“又是那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巨好看、现代潮流社会绝种的‘儒雅书生’?” “嗯。”赵晓琪黯然神伤。她异常后悔当初脑袋抽筋,非学文人那套“书信往来”。 秦默眼里赵晓琪式的神伤就是没智商。不是有个成语叫“守株待兔”吗?她们重新去那家咖啡店等,不就能再次遇见男人吗?想来,他星期三能去咖啡馆读书,星期六更可能去了。 秦默异常自信自己的推理,便揪着赵晓琪的耳朵细讲,讲到最后二人都陷入一种窥探了天机的自大中:“靠谱!” 赵晓琪一锤定音:“咱们去等他!” 唐茂见她们拿着馊主意当宝,忍不住吐槽句,“俩傻X。” 难道她们不知道中秋临近,一般人都会放假吗?有那闲工夫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谁还有空喝咖啡?就算闲着去喝咖啡,哲学家赫拉克利特不还有句名言吗?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显然无知的她们不知道。 果然啊,女人一恋爱,变白痴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 周六,秦默和马果佳为了帮助赵晓琪追人,一大清早就去新华书店买了两本哲理书。晚上咖啡馆内,这两本没拆封的书摆在桌上,他们要“以书会友”的名义和李家晟套近乎,顺便让传说中的儒雅男士体会下“知书达理”四个字。 可书买了,看不看是一回事儿,花不花钱是另一回事儿。 “哎呦,为了这出戏,下了血本了。”马果佳盯着书后的价码,“都可以喝两杯咖啡了。” “瞧你小肚鸡肠的样儿!”秦默白她两眼,“买本书委屈了?等你看完这本书,说不定能找到改变命运的钥匙,这不是赚翻了!是不是晓琪?” “你别问晓琪,我就问你你买了这本书,你看不?” 秦默被问的噎住。 “不看不就白花钱,还找钥匙!” “找不到钥匙,能帮晓琪找到那个男人,晓琪你说是不是?” 赵晓琪的眼神一直流连在进进出出的客人身上,没空为她们点评。读书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 “秦默,你别问晓琪,你问问你自己,守株待兔的几率能有多大?” “总比不做的强!” 秦默心虚道。 所以,就算故意挑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时间等待,又能怎样呢?人没等着,自己人先内讧了。 这是实例认证赫拉克利特的话,以后应该写进教科书里:“别这么傻,学守株待兔!注意后面还有一句,叫痴心妄想。” 那惊鸿一瞥的男人,虚影停留在静止的时间里。可脑筋转回来,唯物辩证法也这样讲:偶然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化为必然。 所以,当初的偶然,只要好好抓住就能成为必然!可她为什么笨的抓瞎了呢? 赵晓琪面前的咖啡逐渐转凉,对面的马果佳也不争论了,靠着秦默的肩膀连连打哈欠。店内的音乐也不知换了多少首,坐她前面的、后面的客人,走一批、来一批,可他终未出现。 无望的等待最是折磨人心。渐渐地,她眼里的亮光消散开。 赵晓琪也说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等到他,她总觉得不找到他,对她来说是种莫大的遗憾。二十五年的时光中,遇到一名想要靠近的男人,不容易。 赵晓琪难过了。 天色渐晚,温纶咖啡馆进入夜场营业时间,为节约成本,四面环开的区域,有两处灭掉了灯,使得她这片光亮区落地的阴影更长。 何必再等?她问这落地的影子。 算了,罢了,又不是没得到糖果的孩子。 赵晓琪伸手拍醒抱在一起睡觉的朋友,说:“走吧,回家。” “啊,不等了?” “不等了,太晚了,明天中秋呢。” “哦,好。” 秦默和马果佳睡眼惺忪的收拾好包,一左一右挎着赵晓琪,打着哈欠离开温纶咖啡馆。她们并不认为,赵晓琪的“喜欢”是真的喜欢。 一见钟情,总归是色相吸引。因此,男人只是过客的皮相,谈不上“无可替代。” 晕黄的路灯渲染浓重的夜幕,耳边不时有汽车奔驰而过的声音。她们三人走过前面的小道,左转时看见一家露天大排档。 这个时间,正是生意火爆之时,摆在路边的六张桌椅,座无虚席。 老板守着摊位卖力的吆喝:“本店招牌菜:青岛啤酒煮龙虾嘞!”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酒肉香气。 秦默肚子里的馋虫战胜睡虫,她振臂一挥,“晓琪,你化悲愤为食欲;佳佳,你吃饱了再减肥,咱们上!” “好,明儿中秋,咱提前庆祝下。晓琪,不要悲伤,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赵晓琪好不容易团攒的悲伤,一下子被这句话打散。男人的影像也因为几碟子小龙虾被她抛之脑后。 是啊,只是皮相的吸引,哪里谈得上刻骨铭心?咱说忘就能忘! 可赵晓琪不知道的是,就在小龙虾烧上锅的时候,李家晟推开了温伦咖啡馆的玻璃门。他缓步走到前台,跟老板温纶点头打了招呼。 温伦笑笑,停下擦杯子的动作,问:“今天来的很晚,有事?” 李家晟微笑点头,又指指脖颈间的红色厚围巾,无奈摊手。 温纶哈哈大笑道:“哈哈,颜姨还是这么宝贝你,看来你被颜姨缠了很久。” 李家晟回想起母亲的缠人功夫,后怕地摇摇头,紧接着食指弯曲轻叩台面,“叩——叩——叩——”刚刚好三下。 温纶明了,笑问:“老样子吗?我前天学会做布朗尼蛋糕,你尝尝怎么样?” 李家晟偏头想了想,掏出笔在本子上写道:“我要大块的,晚上没吃饱。” 温纶探头瞅明要求,轻声回复:“好,稍等。” 李家晟刷卡离去,找到固定位置坐下,便从背包里掏出书放置桌面,开始他的阅读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