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关山月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她。
关山月又问,“你不去上班吗?”
她说,“今天没什么事。”
“真的?”
关苍海看她一眼,“算了,我有事。”
关山月呜呜咽咽地说,“可是姐姐我头疼。”
怎么她一发烧坏了个脑子似的,这么缠人。
关苍海叹了口气,帮她换了毛巾,又轻轻按她的额头。
她微微闭着眼睛,小猫似的,“我一定是被学习压垮了。”
她才搞明白根号二乘以根号二为什么等于二,她嘴又不停,问,“为什么两个女生也可以亲亲?”
关苍海看她一眼,这小崽子是受了什么刺激吗?一会儿说自己不是那种人一会儿又问这种问题。
她回答,“因为她们有嘴。”
关山月笑出声,棉被都在起伏着。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山月眯着眼睛对她说。
“什么?”
“我十岁你走的那天我没哭。”她好像很自豪地轻轻笑起来。
“那你做了什么?”
“我想下次你回来一定一定不要理你了。”
关苍海一顿,半阖着眼眸望她,笑了,“那你还生气吗?”
她摇摇头,“你现在对我很好。”
这就很好了?眼前的那双大眼睛睁着望她,一如六年前。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总是因为私心,找各种理由暗暗欺负弱小的关山月,偏偏她这秒哭完,下一秒又来闹她,哭的时候就喊“姐姐”,闹的时候就叫“喂”。
她那时也才十九岁,上着大学给她塞了个十岁的小女孩,说不烦躁是假的,她也讨厌小孩子。
有一次她实在把她惹恼了,冷着声音让她滚,她就那么呆愣地坐在地上,也不哭,就是低着头小声说,“我只是想姐姐陪我玩。”
关苍海还没说什么,她就拍拍身上的灰,自己站起身走了,白净的小脸上第一次有了灰暗的神色。
再后来关山月总是小心翼翼的,做什么事情都要看她的脸色,她又有点心软,买了好多小零食给她,她虽然也开心了,但是望着她的眼神还是带着灰暗。
可她终归还是原谅了她。
只要她稍微示弱,她就会原谅她。
“我哪里好?”关苍海问。
“你怕打雷,还回来陪我。”关山月那时没想到这层,现在突然想到了。
她目光一沉,“谁怕打雷?”
关山月忙说,“我!我怕!”
她这才满意,起身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她回来说,“吃药吧。”
她拿来了消炎片和感冒药,还没过期。
关山月坐起身,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仰起头一粒一粒地吞下去,女孩子小小的喉骨微微动了动,烧得有些红的面容晕着柔弱,看她的眼里却满是干净纯粹的神色。
她仔细地端详她,这才发现她已经长到了十六岁,从前那个稍微有些圆的小女孩出落到现在这清灵纯澈的模样。
她的长发又黑又亮,绸缎似的散在肩上,额前碎发挡了些眉毛,那双眼睛像小猫似的,深灰的虹膜绕着淡黑的瞳孔,水色清纯,让人看了就想欺负。
现在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好像烧坏了脑子的邻家妹妹,哦不,是她家妹妹。
“我吃完了。”
关苍海“嗯”了一声,让她躺下睡觉。
她正要起身,她拉住她的衣角,猫咪似的眼睛望着她,“你去哪儿?”
“……吃早餐。”
“那你还回来吗?”
“我会死在外面吗?”
关山月笑起来,“应该不会。”
“那就松手。”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关山月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口干舌燥地醒过来,一睁开眼睛,看见浅灰色头发的人坐在她床边。
她一愣,以为在做梦,或者是关苍海变得,喊了一声,“外婆?”
老人“诶”了一声,拿起水杯喂她喝水,一边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月儿,感冒生病了?几次三番地讲过你头发要弄干了再睡不然会感冒,喉咙痛晓得苦了哇,还有家里的那些感冒药消炎药记得常买到新的来,不然到时候要用了都来不及买,而且最近这情况,想买感冒药都买不到了,还要实名登记嘞,今天我跑去……”
她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关山月一阵无语,本来几星期不见很想她的,现在一见就觉得烦了,她刚想打断她的絮叨,便看见关苍海盯着她的目光,她不敢说话了。
她觉得本来就晕的脑袋要更晕了,只好不停地点头嗯点头嗯,外婆还在不停地絮叨,让她淋到雨要快点洗热水澡,晚上盖到被子来,吹不得空调就不要吹,让姐姐给你扇扇子也行……
关苍海在一旁面无表情但配合地顺着她点头,外婆又说,“以前你都好喜欢姐姐嘞,天天问我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人家回来了要好好待人家,不要乱闹乱发脾气哈。”
关山月一听脑子一阵嗡鸣,怎么能在她面前说出来啊!
关苍海听了,清冷的面上似是带了些笑意,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带着揶揄地望着她。
她涨红了脸说,“我还小!乱说的!”
外婆惊讶地挥手说,“哎嘞,哪里小了哇,你从十岁问到十四岁嘞……”
外婆还要揭她底,她连忙打断她的唠叨,语速极快地问今天中午吃什么,话题果然被引过去了,外婆问她想吃什么,她说平常的菜就可以了。
外婆这才不絮叨,去准备午饭了。
关苍海还在原地,今天没有去上班,所以穿了平日的休闲衣裳,少了些职业,多了些清丽。挺直的肩撑起雪纺衬衫,末端压进牛仔A字裙,勾出纤细的腰身,随着她的走动拉出褶皱。
她半是揶揄半是认真地问她,“怎么十五岁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