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车告诉我,谋杀案的死者是我表哥的女友,而他在收到警方的尸体后,在解剖台上一言不发地将她剖开了。
将表皮划开,拨开肌肉,取出内脏,用对于人类而言过于冷酷的法医姿态尊重这具尸体。
这是作为法医的责任。
而作为男友,他要自己清清楚楚,事无巨细地调查这具尸体,找到杀害女友的犯人。
但这是违规的,中堂系作为责任相关人员,因为涉嫌破坏尸体被列入嫌疑人名单,警方采取了强制问询,是我和日车一起把他捞了出来。
——他们在解决。
——制度和秩序会解决掉这些。
我将这些话原原本本的还给了他,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一米八三的个头蜷缩在公寓角落里,狼狈得像是刚淋了雨的流浪汉。我蹲下来,搂住他,将那两句话重复了一遍。
这并非报复,我理解了当初中堂系的想法,他也体会到了我那时的痛苦。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和解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真切地认识到了一件事。
制度和秩序的量级能够碾压个人的力量。
中堂系如果想靠自己调查出凶手,运气好的情况下他可能会花五年,十年,甚至更多。十五岁的我如果想要救出横滨的她们,赔上多少条命都不够。
我们需要制度和秩序,即使它并不偏向于我们,且尚不完善,可是那都没关系。
日本需要它。
“但是。”中堂系突然坐到了我旁边。
沙发陷进去一大块,偏高的体温和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带来安心的感觉,电视里的傻逼专家还在喋喋不休,中堂系有些烦躁地狂按音量键,把声音调到了最低。
我吐槽说:“直接一键静音不就完了。”
“闭嘴听我说……狗屎横滨,狗屎神奈川,都是狗屎……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他这么说了,活像个开明的嘴臭家长,“那我和你一起。”
“……?”
我十分震惊地看着他。
这和记忆里的发展不一样!他应该痛骂我,然后我回嘴,然后他捋袖子威胁,然后我怒而考警校学习格斗,最后在东京暴揍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善解人意中堂系,草。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怪恶心的,你……”中堂系的话堵在嗓子里,因为我掏出了西格绍尔P226对准他的脑门。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表哥。
但我实在接受不了善解人意中堂系,咒灵,你不应该拿这种ooc的剧情来魔改我的回忆!
我要大声嚷嚷,这样的同人作者就应该判死刑!
“……为什么?”「中堂系」的表情渐隐,如人偶般面色如常地问我,“你曾经为这段过去懊恼不止,认为如果你没有和他冷战的话,那桩惨剧或许也就不会发生,中堂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每晚都睡在解剖台上,永远也无法收获平静。”
我就像生吃了十根苦瓜一样难受:“你先把脸换了再和我说话!”
「中堂系」:“你拒绝了另一种可能……为什么?”
放下暴躁和狗屎之后,平稳叙述着这段话的男人甚至算得上温柔。
即使被枪指着,太阳穴传递过金属的凉意,他的眼神都没有变过,透亮的澄清眼眸专注地看着我,正耐心地等着我的解答。
现在的话即使是陌生人拿着中堂系的照片来辨认也不会认错,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对方甚至应该不是人类……不过咒灵真的会有这样的眼神吗?
“由困厄塑造出的人格反过头想要改变过去的困厄,那太傲慢了……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因为曾经的后悔而后悔。”
我拉开保险栓,目光炯炯正面迎上对方琥珀色的眼瞳,看了两秒后还是没忍住,痛苦地说,“把脸换回去,快快快。”
“原来如此,”他说,“这个观点倒是很有趣,我和静弥一直将这种行为称作「治疗」,但你却认为是一类傲慢……吗?”
他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10,接着露出一个笑,在嘴角上扬的同时,整张脸也渐渐地变了,凭长相而言,是完全配得上那双眼睛的一张脸。
无害,温和,舒展开的眉眼让人联想到冬日的暖阳。
随着他面容的变化,整个房间也随着发生了改变。
熟悉的家具消失了,室内的暖光暗下去,我坐着的沙发变成了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皮质沙发,家居室变回了一个高级会客室的模样。
“这就是你无法忍受遗憾被补足的原因,对你而言,毫不动摇的自我认知比其它的一切都要来得重要。”
“不,只是因为你ooc得太恶心了。”
见他一愣,我好心地向他解释属于年轻人的陌生词条,“Out Of Character,我警告你,角色扮演也是要有灵魂的!”
听到我的据理力争,他突然低头笑出声,然后像是完全忽视了我顶在他太阳穴的那把枪,双手交叠地搭在膝盖上,好整以暇问:“所以,你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我:“来祓除咒灵……等等,怎么还有长得这么帅的咒灵?”
“多谢夸奖,”他偏过头,搁在膝盖上的右手抬起,“可惜我不是咒灵。”
我看见挂在他胸前的那张工作证,上面写着「御野光见」这个名字,而他抬起的双手覆盖在我持枪的手背上,宽厚而温热。
“我是人类,货真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