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的排练，是从下一周开始的。　　庄殊录了自己全部的排练戏份回来，陆慕笙从头到尾看完，就问了一句：“你们那个外援，就坐门口那个，暗恋你啊？”　　庄殊无语：“你关注的地方……”　　“是不是？”　　　　“不是！”庄殊嘟囔，“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哪儿能叫暗恋。”　　陆慕笙“啧”了一声，“本子谁写的？”　　“就他咯。”　　陆慕笙的眉毛抬了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庄殊干脆破罐子破摔，“所以咯，我一看到那些台词，立刻就想到他的脸，完全入不了戏。”　　　　“你过来。”　　庄殊眨巴眼睛：“干嘛？”　　“我的脸借你多看看吧。”陆慕笙眼睛还瞅着手机屏幕，说出来的话不要脸极了，“你那个追求者的脸实在不适合哪来做假想的思慕对象。”　　　　他的不合适，你的就很合适吗？！　　庄殊很想有骨气地拒绝，但是眼前的男人靠在窗台边，浑身上下都叫夕阳给浸透了，连发丝都透柔软的光。　　窗外鸟鸣声声，云随风动，风送花香。　　　　——知好（和谐）色，方才慕少艾。　　确确实实，勾起了她的满腔缱绻少女心。　　　　陆慕笙早年见惯了姑娘们的这种花痴神情，多年未曾体验，也有点不大适应。被她看着看着，就有点口干舌燥。　　偏偏庄殊又那么老实，让看着就看着，眼珠子都不错一下。　　　　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压住心头的怒火——手都把手机捏紧，打算爆发了，抬眼看到她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蓦然，又安静了下来。　　那个靠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胳膊上的绑带都刚刚拿掉。　　　　他忍不住想起那把椅子飞砸向自己的瞬间，木屑纷飞，扑在他身上的庄殊也不受控制地往前仰倒。　　椅子在地上摔得“哐啷”作响，震得整个胸膛都要碎了一般疼痛。　　不真实的感觉挥之不去，那时的他，甚至有些混沌地想，自己难道还在哪个片场？　　拍的是什么黑（和谐）帮题材？　　怎么会有这么弱智而老套的剧情？　　然后，他自己便也跟着无知无觉地昏了过去。　　　　陆慕笙至今也不大明白，庄殊为什么要拦那么一下。　　她有点喜欢他，这点他当然看得出来。　　但这种冲着漂亮皮囊的少女春（和谐）情，他向来是不看在眼里的。　　　　这些仰头想望的女孩，要么如消费女（和谐）色一般消费男色，太过戏虐；要么像脑子掉了弦一样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太过疯狂。　　　　他看着眼前微红了脸庞的女孩，明亮的眼眸如同静夜的池塘，一句狠话就能砸破一池春水。　　——那把木质的折椅，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单薄的背脊上。　　他张了张嘴，舌头尖上的嘲讽滚落回肚子里，再吐出来，已经沾染了胸腹间的温暖：“能入戏了？”　　　　庄殊浑身一震，蓦然清醒，脸上红潮翻涌，连连摇头：“色（和谐）诱啊！太可耻了！太可耻了！”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连手机都忘了拿回去。　　　　色……色（和谐）诱？！　　陆慕笙反应过来，登时怒不可遏。　　　　他是这种人吗？！　　长得好看还需要演吗？　　荷尔蒙自己在挥发，他还拦得住吗？！　　自己好心打算帮忙，居然……这种傻子，神经病！　　　　他忍不住想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刚才到底是摆了什么表情，无奈屋里只有一幅幅空落落的画框，好不容易在窗玻璃到看到一点儿轮廓，已然只剩下满脸的凶狠。　　在那张凶恶脸庞的旁边，还杵着谢远要笑不笑的囧脸。　　“你也给我滚出去！”　　难得慈悲为怀的陆影帝这次没找东西撒气，直接对准了近在咫尺的生物。　　　　他这一气，一直气到晚上要洗澡的时候。　　他最先把谢远喊了回来，好推着自己洗澡洗头换衣服；折腾完这些，才闲闲地问：“庄殊呢？怎么一直没看到她？又溜出去了？”　　谢远把吹风机放回架子上，老老实实回答：“孟太太来了，她们在楼下聊天呢。”　　　　温琴和庄殊在聊天？　　陆慕笙由着谢远将自己抱上轮椅，穿上拖鞋，盖上小毯子。　　“推我去看看。”　　陆慕笙想了半天，这才决定。　　　　谢远于是把轮椅转了方向，推着他进电梯，准备下楼。　　　　因为陆慕笙不喜欢吵，这几天连电梯的提示音都取消了，只有干巴巴的开关门声响起又落下。　　一楼大厅的灯开着，却没有人，小饭厅倒是隐约有点儿人声。　　　　陆慕笙抬抬下巴，示意谢远推着自己往饭厅去。　　谢远犹豫了下，继续往前推。　　　　最先听到的是庄殊的声音，接着才是温琴温温柔柔的说话声。　　　　“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呀，”温琴轻轻地问，“你不喜欢阿笙吗？”　　　　陆慕笙的耳朵倏的立了起来，身后的谢远也停下了脚步。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庄殊无奈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真的试过了，我对陆先生，确确实实没有那种成熟的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是，我是喜欢他演的An，喜欢他的长相，但这些……他本人，并不是那样的。他没有……”　　庄殊停顿了好一会，接着解释：“他没有像An那样，让我光是看着，就觉得脸红心跳啊。”　　　　“咳……”出于多日共事的同袍之情，谢远轻轻地清了下喉咙，立刻换来陆慕笙刀剜般的一个凶残瞪视。　　谢远把剩下的半声咳嗽咽了下去，饭厅里，温琴又开始了劝说。　　　　“你说什么傻话呀，An就是他演的，喜欢一个人的长相，当然就是喜欢。你是介意他的腿吗？他的腿确实……但是，并不影响正常生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庄殊也提高了一点声音，很快又放弃解释一般地低了下去，“哎，总之，不喜欢，就是没办法勉强啊。”　　　　温琴却仍旧不依不饶，“那是为什么？经济上，是绝不会亏待你的，就算他的基金里的钱全部花完了，还有我。你还是学表演的对吧？你要是对事业上有所追求，我们孟家……”　　　　“砰！”　　陆慕笙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那只手机冲着饭厅的玻璃门砸了过去，剔透的碎片散落一地。　　玻璃门后的两个人，也不由自主地抬手挡住了脸庞。　　“你们俩现在就给我走。”陆慕笙几乎是咬紧了牙关，才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谢远，去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