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莫相知（二）　　　　谢远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们两个， 10万块钱他当然想要，可他们要打的这个人……　　他也不是傻的，也看电视，也上网。　　揍Alex这样有后台的公众人物，风险还真挺大的。　　代价，想来也绝不会少。　　　　——就连他自己老婆也是人家的颜粉，每部电视剧都追，每部电影都看。　　不知道在老婆心里，是10万块钱重要，还是偶像更重要。　　　　陆慕笙见他不动，又催促了句。　　谢远无奈，只得敷衍着跟了出去，转悠了半小时，又回来了。　　　　病房里，庄殊正给陆慕笙剥桔子。　　新上市的青皮橘子，连叶子都冒着酸气。一个剥的卖力，一个吃得嘴巴都歪了。　　　　这恩爱秀的……谢远默默地把头转向一边，盯着白墙上的开关发呆。　　在他看来，这两人既不不像什么正常人，也不像是什么正常的工作关系。　　先不说女的替男的“挡刀”住院这么偶像剧的事儿；就说一个瘫子跟一四肢健全的青年人打架，脑子绝对瓦特了！　　　　如今还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喂着，把酸气冲天的橘子都喂出甜味来了。　　　　陆慕笙吃了小半个橘子，又摆手表示不要了。　　庄殊便那湿巾给他擦了擦嘴巴，将剩下的那半个橘子一口气塞进嘴里。　　她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回头看到谢远，立刻问：“谢哥你回来了？要吃橘子不？酸得可来劲了！”　　　　谢哥，还挺自来熟的。　　谢远摇头，光看着都觉得牙床发酸。　　陆慕笙也终于注意到了他，眼睛里凶光毕露：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人没跟住？” 　　谢远摇头，犹豫着撒谎道：“他跟那个孟总连体婴儿一样，我找不到机会下手。”　　　　陆慕笙将信将疑的样子，庄殊插嘴道：“其实打一顿也没什么意思，你看他打架时候那样子，明显是个暴力爱好份子，找他打架就是投其所好。还不如上网去黑他一顿，效果来得实在呢。”　　陆慕笙沉吟了片刻，居然点头赞同。　　艺人嘛，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谢远：“……”　　　　***　　　　温琴每隔一天，来探望陆慕笙一次。　　每次来，庄殊不是在帮忙削水果，就是捧着手机嘻嘻哈哈地说笑话，说八卦。　　她那个怪脾气的弟弟虽然经常拒绝吃，也很少跟着笑，但心情应该是不错的。就连那个孟存汝帮忙雇来的谢远，也觉得他们相处得融洽异常。　　　　温琴于是忍不住有了那么点儿美好的幻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假如，弟弟愿意尝试恋爱的话；假如，这位庄小姐心气并不是特别高，愿意以另一种身份照顾她这个身有残疾的弟弟……　　　　像她嫁给孟家老二，虽然说有金钱的因素，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孟嘉水做生意不行，对感情也不够专一，但对她们姐弟，自始至终是不错的。　　她不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她只要得到她需要的那一部分柔软的感情，剩下的便可以视而不见。　　　　独占一个人是多么奢侈的事，连她自己都未必能做到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又何必非要这样去要求别人呢？　　温琴这样的人，对自己的丈夫标准如此，对于弟弟的恋人，自然也一样不要求什么“纯粹度”。　　更何况，自己的弟弟，还是身体有残缺的残障人士。　　　　既然动了培养弟媳的心思，温琴便趁着陆慕笙小憩的时候，将庄殊领到了病房外头。　　“小庄，你看我弟弟这个人，怎么样？”　　庄殊一脸茫然：“什么？”　　温琴轻笑：“就是……你觉得我弟弟这个人，好不好？”　　　　“好的呀，”庄殊答得十分痛快，“您别担心了，他这几天心情还蛮好的。”她也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收人钱财替人解忧，陆慕笙脾气再差，她也得违心地夸上几句。　　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琴迟疑了下，“你还没交男朋友吧？”　　庄殊一愣，然后瞬间醍醐灌顶！　　中国好姐姐啊，先是招保姆；招完保护，还给物色对象！一步又一步，诱敌深入，然后瓮中捉鳖！　　　　温琴看出她心中所想，有些尴尬道：“你放心，我没有强迫的意思，我只是看你们相处融洽……当姐姐的嘛，难得看到他这样开心的样子……”　　“我懂。”庄殊打断了她的解释。　　　　***　　　　回病房的路上，庄殊一直反复地回想着温琴的那句话。　　“难得看到他这样开心的样子。”　　　　和自己在一起，陆慕笙很开心吗？　　光是这样想着，便觉得心跳如鹿蹄踏雪，愈来愈近，也愈来愈急迫。　　　　她对陆慕笙的喜爱，是懵懵懂懂的初中便开始产生的。那喜欢纯粹而无任何羁绊，既不怕学业的忙碌，也不用担心对方到底投入了几分，能收回多少回报。　　远在天边的漂亮偶像嘛，好好拍戏，好好生活，那便是对粉丝最好的回馈了。　　　　偏偏，陆慕笙在聚光灯下的生涯短暂得不行。　　　　再次相遇，他成了她触手可及的人，连脾气性格都跟想象的完全不同。　　可星星就是落到了地球，成了陨石，砸坏了庄稼，也仍旧是天外来客，和路边的一般石头不一样。　　　　陆慕笙在她心里，便是这样一个特殊而又普通的存在。　　哪怕他的星光陨落光了，身体残缺了，就剩下一张脸；那脸，也长着少年An的模样，满是她青春的回忆。　　　　面对少年时疯狂迷恋过的偶像，庄殊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理智了，就是同睡一张床，也只是脸红心跳，没有“兽性大发”。　　要是换做钱奚，啧啧……　　庄殊想象了下钱奚跟Alex躺一张床的样子，整个人瞬间就是一个哆嗦。　　　　她是真的长大成年了，想到的居然是钱奚会被孟存汝打死，还是先被Alex的暴脾气轰出门……至于粉丝用爱感动偶像，偶像虽然万花丛中过，偏偏独爱这平凡清纯的小喇叭花的戏码，压根一次也没出现过。　　本来，就是不现实的幻想嘛。　　　　你喜欢上他，因为他帅气，因为他有才华，因为他把某一个角色演到了极致——换句话说，因为他的包装团队打造出了一个完完全全符合你理想中的完美男性模样的人。　　而你，不过是千千万万为之尖叫的人群之一，怎么能要求感情对等呢？　　　　但温琴说得对，陆慕笙现在对她，多少是有点依恋的。　　毕竟，他的辉煌早已经过去，就连报复人，也只能幼稚兮兮的想到套麻袋打人，买水军黑一波这样的小手段。　　时光飞逝，而他留在原地。　　落地的星星，也就和夏夜的萤火虫一样，梦幻依旧，却近在咫尺。　　　　庄殊推开门，陆慕笙恰好抬头，嘟囔：“你去哪儿了？把今天的杂志拿过来，给我念一念。”　　她“哦”了一声，忍不住想：假如没有温琴，假如他当年攒下的“养老钱”更少一点，假如他的生活更加悲惨一点……他们之间，是不是会挨得更近呢？　　　　假设永远不是现实，倒是把“亲妈粉”心态的庄殊自己，虐得心肝脾肺都有些疼痛。　　　　她拉了椅子坐下来，翻开杂志，清了清嗓子。　　连她自己都想不太明白，这心痛是为了眼前的陆慕笙，还是为当年记忆里的少年An。　　　　她忍不住抬头打量陆慕笙，他还是一动也不能动，嘴里嚼着块切好的苹果，腮帮子一鼓一鼓，像某种笨拙的兽类幼崽。　　庄殊压抑住拍视频做gif动图的冲动，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人，不再是什么偶像梦中情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试着交往看看的漂亮大男孩。　　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决定态度。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被被子遮蔽住的，毫无生机的双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