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再遇(1 / 1)皇后难撩(重生)首页

从凉州到洛阳,对方一直在给自己挖坑跳,季瑶心中清楚,这蛇蝎心肠的伪君子定是想利用妹妹要挟自己为他做些什么。    裴钰本也没有指望对方会轻信自己,一撩衣摆,在她面前跪下了。    “求姑娘救我,救救裴家!”    他眼里悉是诚恳,“咚咚咚”径直磕了三个响头。季瑶戒备地朝后一挪,“你到底要做什么?”    裴钰苦笑着抬起头,“姑娘可知道十六年前那桩巫蛊大案?”    十六年前一桩旧事,四大世家一夜族了三个,更为之搭上一个先太子,一个公主,至今仍是朝廷禁忌,季瑶怎会不晓。她脸色白了白,艰难点头。裴钰又道:“裴家从没有反叛之心,裴家是被冤枉的!”    “我又不是大理寺,你和我伸冤又有何用?”季瑶并无兴致听他的诉苦。裴家有冤也好有仇也好,都不该找上她。    裴钰眼中一阵失望,呼出一口浊气,道:“钰今日之所求,正与此事有关。”    遂将太后萧氏密诏表妹入宫的事详细道来,含恨道:“皇室待裴家若此,裴家又怎可再白白搭进去一个女儿?实不相瞒,我表妹云氏与姑娘相貌极其相似,若姑娘能替她入宫,钰感激不尽!”    季瑶惊住了。    她虽料到裴钰不怀好意,不期想他竟是要她作一个替身,代他表妹入宫去。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怎能甘心为人替身?    裴钰犹在侧循循善诱:“钰会让姑娘以裴家义女的身份入宫,以姑娘的相貌才情,势必能博得圣上恩宠。何况裴家义女天子宠妃,无论哪一个都比姑娘如今的身份好上许多倍,至少,再不会让姑娘为了一朵牡丹花而走投无路了。”    季瑶气结,“这么说,我倒应该感谢公子了?”    裴钰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姑娘什么时候同意,小棠就什么时候从狱中出来。顾大人乃钰的至交好友,邺候世子,即便姑娘去求昭王也一样要经他的手。”    邺候府是太皇太后的娘家,被太|祖亲赐锦衣刑具,世代统领白鹭府。裴钰这是明晃晃的威逼了。季瑶气红了脸,心中却是酸楚。是,自己或许能等殿下回来厚颜去求他,可牢里的小棠呢?    她素来胆小,一只虫子便能吓得哇哇大哭,又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诏狱那种地方,怎么能呆的下去呢?    季瑶痛苦地闭上了眼。    裴钰将她秀容上的痛苦与挣扎皆看在眼里,徐徐道:“萧连已在返回北镇抚司的路上,姑娘且好好想想吧。”说着,转身欲去。    “等一下!”季瑶脱口叫住他,神色近乎麻木,“我答应。”    *    沥沥绵雨,碧树银台。    季瑶倚在窗栏上,枕着一封拆开的书信发呆。    书信是裴钰带回来的季棠的亲笔,卫夫人簪花小楷,落款一个“棠”其下的“木”则写作欧阳询,是妹妹笔迹无误。她在信中说自己已被那位顾大人安置在一处别院中,字里行间仍是消沉。季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她想见见妹妹。    这几日,她被安顿在洛阳大市的这处小院里,不见天日。裴钰更请了西席传授她宫中礼仪和琴棋书画。说来奇怪,她于各种宫中礼仪无师自通,仿佛生来即会一般。棋书画原有基础,也学的不错。唯独这琴……    唯独这琴,练来练去连一首完整的曲子也弹不好。裴钰甚至亲上阵,最终也不得不放弃。    “季姑娘不会是故意的吧?”    教过数遍《凤求凰》后,裴钰直截了当地表示了对她的怀疑。    季瑶却冷笑,“怎么会呢,公子不是说圣上最喜音乐,我又怎会有心不学好?届时,要凭何博得圣上青睐,又凭何向公子寻仇?”    裴钰脸上沉了沉,道:“等你学会这曲子,我带你去看看小棠吧。”    季瑶眼中猛一滞,纤指紧紧攥住了衣角。这个伪君子……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利用小棠来胁迫自己,偏生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    但或许是真的没有天赋,学了数日,季瑶弹出来的琴声仍似锯床腿一般。裴钰无奈之下,接受了她是个乐理白痴这一事实,同意带她去见小棠。    他是有私心的。寒食这一日,恰逢出征玉门的朔方府返京,裴钰事先向顾清屿打听了队伍路经铜驼大街的大致时辰,带了季瑶自西城赶往东城,意料之中的撞上昭王车驾。    “还没到吗?”    季瑶坐在车中,不住地撩起帘子朝街下张望。宽阔的铜驼大街上此时已经挤满了人,比肩继踵,项背相望,维持秩序的白鹭卫提着棍棒将失控的人群往道旁赶,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洞开的宣阳门。她一愣,“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车外,裴钰佯作不知地派了人去打听,笑着同她道:“原是昭王车驾回京,百姓驻足以观,怎么,季姑娘要下来看看吗?”    季瑶脸上一红,“唰”地拉下帘子,“不必了。”    她心中明白,裴钰必然是早就知道了昭王回京的事,特意挑了这一天带她去看小棠,为的就是要让殿下和宁缨看见她和他在一处,让他们知晓,她是个水性杨花贪图富贵的女人,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可他未免也太高看她了。她虽向萧连谎称自己是殿下的女人,心里却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枕边人”。殿下更不会关心她和谁在一处。    她不过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    季瑶唇边勾过一丝冷硬微笑,催促马车前行。裴钰却道:“马车怕是走不了了。下来吧。”    此刻,自宣阳门城楼往下,整条铜驼大街两侧,酒肆茶楼,寻常住户,甚至官家府衙,皆站着满满的人群。密密麻麻,筑墙一般。排山倒海的《凯乐歌辞》伴随着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城门那头传来,“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人山人海的街上忽地寂静下来,顷刻的静滞之后,不知是谁欢呼道:“是朔方府!朔方府回来了!”    “我皇万年!朔方府万年!”    仿佛无数爆竹同时爆开一般,欢呼声瞬息大噪,百姓纷纷跪地叩首行礼,山呼声震耳欲聋,响彻云天。    热烈的气氛之中,整齐的马蹄声渐渐近了。一面玄黑战旗迎风而来,其上两色螭龙相交缠绕,青白辉映,神采耀目。旗下那人,策黑马,披玄甲,于千军万马匪匪翼翼中来,仪范清泠,风神轩举,甫一出现,便引来一阵女子的尖叫,无数鲜花、香囊、绣帕如雨而落,他目不斜视地从漫天花雨中穿过,款款而行。宁缨宁致策马跟在他身边,其后另有一架华美的四驾舆车。    京兆府所有的官员都出来迎接了,更热烈的山呼声跟着响起,响遏行云。    前朝便是亡于羌族入侵,太|祖驱逐鞑虏,恢复中原,继任的成祖盛安皇帝重文治而轻武功,以致盘桓在大宸北境的西羌柔然和鲜卑坐大。玉门大胜,无疑是为帝国一雪前耻,扬了国威。无怪乎京中百姓会如此兴奋了。    季瑶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他和她的距离是多么的不可逾越。他是人人称颂的国之英雄,可她却只是凉州城一介小小的民女……    她忽而有些庆幸自己当日的选择。否则,再在他身边这么不清不楚地待下去,她真怀疑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    人潮若海浪一波波地飘来荡去,季瑶与裴钰被人群裹挟着朝后退,在一众磕头的百姓之中犹为显眼。宁缨宁致一眼便瞧见她,震惊不已。    “小夫人怎么……”宁致下意识看向了前面的主子。宁缨却是怒不可遏,扬鞭整马欲往季瑶那边去,却闻人潮中爆发一阵欢呼,“貂!是昭王殿下的战貂!”舆车里两只小貂披红甲,挂红绸,横冲直撞地冲出来,人群里散出一条路,纷纷避让着两只小貂,目光随之追逐。    季瑶只觉无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眼前白影一闪,两只小貂儿从人群中冲过来,扑进她怀里。她俯身揽住了两只小貂儿,一抬头对上宁缨愤怒的视线,冰瓷般的耳郭瞬间透出一抹浅红。    她没脸再见宁缨,更没脸去求殿下。    “阿瑶姑娘?你没事吧?”    耳边一阵惊呼,裴钰佯作紧张地拂开两只小貂,擒住了她的手。季瑶大惊,忙推开他。却觉人群中一道冰冷视线忽地射了来,她下意识抬起眼,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潮,马上那人目光淡淡凝视着她方才从裴钰手中抽回的那只手,暗如墨夜的眸子里,两泓冷光幽暗跳动。    她无意识打了个寒颤。分明是暖意融融的春日,却凉意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