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南街,临近街头位坐南方的一座府邸内亭台楼阁精雕细琢,团花锦簇姹紫嫣红,不时有奴仆低首躬身快步穿行,一花一木,一砖一瓦,都端得是一派清贵之象。
却西边一座虽大但明显陈旧衰败的小院,与这名门府邸格格不入。
此院内虽地面洁净,房屋无尘,但门窗墙壁均有腐朽脱落粗粗修葺的痕迹,一看便知是长久无人居住,匆忙收整之象。且院内无一花卉,仅有一棵无人打理修剪,枝条繁茂却杂乱无章的槐树,及那墙角东一簇西一簇冒出来的杂草,为这枯败的院落增添一抹绿意。
而与这冷落枯败的院落极为不符的,却是在那院内唯一一套未曾缺角破损的石桌石椅处正安静坐着的,一身着洁白素衣,容颜之盛绝宛若天人的女子。也因她一人之故,使得这凋敝的院子都亮了起来。
肤白如雪,腻如凝脂,红唇娇艳,墨发如瀑,一双乌黑剔透眼尾微微上翘自显撩人的水眸镶嵌其中最是的夺人摄魄。如此一张盛颜姿貌却因眉目微垂眸光微怔,及那上撩的眼尾处那抹含着水气的淡淡红晕,为这张耀目惑人的玉颜增了抹令人望之心碎的脆弱忧郁。
只可惜如此倾城之姿的绝貌佳人,看在一旁喋喋不休始终未曾得到回应的婆子眼中却只觉刺目嫉恨,亦觉八分幸灾乐祸。浑浊刻薄的吊角眼在看到这木头美人纤长柔白的手中不停摩挲的白玉扇时,又带了两分不加掩饰的鄙薄奚落。
“大小姐,老奴说了这么多,您倒是给回个话啊,这太太老爷老太太可都是为着您好,您可别不识好歹不识好人心呐。您也不想想,若不是心疼您年纪轻轻就死了夫婿守了活寡,咱云府那也是这盛京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会不顾脸面把您这丧夫携晦的出嫁女接回来吗?要老奴说您也别端着架子了,有人愿意纳您这丧门寡为妾您就心里偷乐烧高香吧,这满京里头打听打听,哪家里丧了夫的女子不是孤苦一人潦倒一生的?也就是咱们云府里的主子们心善疼您,您啊可千万要记着主子们的好!”
那婆子挤眉弄眼的说完见她仍是一动不动,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一心只在那破扇子上的木呆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竟是伸出粗糙宽大的手一把伸过去要抢。
却是还未碰着,那双玉瓷般美丽的手就倏地一闪,令她手下抓了个空。
云听侧过身心有余悸地握着折扇反复翻看,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未曾听到任何令人气涌上头的恶言讽语。
却是跟着她一同来京的贴身丫鬟蔷薇,早看不惯这狐假虎威对自家夫人无一丝敬重的老婆子,如今听得她如此明讽打压,便是再忍耐不住,一把将那正尴尬收手的老婆子推到一边,挡在自家夫人身前叉着腰抬着下颌目光凶凶地瞪着她:“你这婆子算个什么东西,我家夫人的东西你也敢抢?你是吃了雄心还是吃了豹子胆,还是你云府的规矩就是这般目无尊卑上下?还心疼?记好?”
一想到方才这婆子欺夫人的那番话,蔷薇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对着那瞪着眼的老婆子啐了口,也不顾院里院外探头探脑的奴仆,大声骂道:“我呸!我说怎么那信一封接一封的来催我们夫人来京,原是打着这样寡廉鲜耻的如意算盘,那也得看我们夫人愿不愿意,我们明家愿不愿意!我告诉你老虔婆,你再敢对我们夫人不敬一下试试?!”
那婆子不想这懦弱可欺的大小姐出嫁一回身边竟跟了个如此呛辣的丫鬟,一时气焰便被压了下去,余光瞥到周遭还有奴仆在便如被看了笑话,恼羞成怒的抬手就打:“好个没有尊卑规矩的丫头,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我如此说话,大小姐教不好你,我来教教你!”
蔷薇却是一点不怕她,她们又不是这云府人,夫人也已是出嫁女,虽守了寡,却还是明家人。依着老太太对夫人的心疼看重,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好大的脸,我倒是要看看你一个卑贱欺主的老奴有什么资格替我夫人管教!越俎代庖的东西,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臭丫头在我云府还敢如此嚣张,我撕了你的嘴--啊呦!”
就在二人互要动手之际,一条颜色鲜艳的红线突然出现,啪地声打在那婆子弯成勾爪的手腕上,一道刺目的红痕也应声出现。
周遭围观的奴仆也因这突来一击呆滞瞠目,只望着那不知何时起身玉立,面冷如霜手持红鞭的女子身上讷讷噤声。
“大,大小姐?”
婆子被手腕剧痛疼得率先回神,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望着冷冰冰睨着自己,出嫁前懦弱卑微连个奴仆都不如的大小姐,顿时怒上心来,狰狞吼道:“你敢打我?!我--”
“啪!”
随着又一声响亮的脆声响起,那婆子已应声倒地,蜷缩着身子捂着手腕哀叫连连。
云听收回有些发抖的手背在身后,盛若夭桃耀眼夺目的玉面上一片肃冷,顾盼流转的晶莹美眸微微紧缩,却是撑着气势缓缓扫过那些正打量自己的奴仆,直待众人皆被她灼亮的视线逼退,她方凝着玉颜一言不发的转身回了屋。
蔷薇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活泼的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带着惊叹赞道:“夫人方才好生威风,多谢夫人出手相救,否则奴婢可真要被那老婆子给揪着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