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 章(1 / 2)婚姻破裂后夫人失忆了首页

冬月的天,窗外风声呼啸,夹杂着雪落簌簌,蚌壳制成的窗户牢牢抵御着风雪,守着满室暖春,熏香安然。

一女子执笔而书,雪腕上白玉镯莹润,微微摇动,却打扰不了她的专注。

樱桃掀帘进来,见她家小姐粉黛未施,云鬓几松,几缕青丝凌乱垂落,甚至外裳也是略略披好,而这憔悴的一切都无法盖过她眉宇间的决然,顿时噤声。

身为陪嫁丫鬟,她当然知道她家小姐在写什么。

上个月,小姐突然问她想不想家。想自是想,可陪嫁丫鬟,从来都是紧跟着小姐的。

而小姐五年前嫁进书香门第的晏家,此后一直在临安陪着姑爷读书,每年只有过年才会夫妻相偕回云浮城。

太和书院腊月初才放假,他们历来都是赶在年关回家,小姐在十月就乍问起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果然,三天前,小姐确切通知了她和离一事。

落下最后一笔,鱼姒收腕,天生带笑的桃花眼微微垂着,不再招人,反而透出忧郁的平和。

她低眸,目光落到纸上,一行行看过,直到“和离”二字。

鱼姒久久看着那两个字,五年前的满目喜色浮上心头。

那时的紧张羞涩与忐忑雀跃依稀留有遗迹,毕竟,她嫁的可是心上人啊。

十四岁那年,她在画舫上看荷花,恰遇一公子从岸边过,柳枝摇曳间,她瞥见那人清润出尘的眉眼。

惊鸿一瞥,一见钟情。

心曲微乱,鱼姒有些受不住地别过了眼。

彼时热忱天真,只觉未来可期,六年过去,炽烈的情愫被现实一点点消磨,只剩余烬。

可哪怕心底浮满灰屑,只要想起他,死灰中仍会燃起幽微的火光,生生不灭。

炭火烧得有些旺了,火星子噼啪溅起,在安静到死寂的房中,清晰可闻。

那往日不笑亦俏的桃花眼里染着几分伤怀,云鬓花容间,从前的俏皮娇气荡然无存,只剩岁月留下的沉淀与支离。

樱桃看着,心下也觉疼惜。

她家小姐从小就是活泼恣意的性儿,为了嫁给姑爷,硬是敛出贤良淑德的沉稳娴静样子来迎合晏家,成婚五年来为妇为媳,挑不出半点错,一装就是这么多年。

岁月无情,可以磨平棱角,她已许久没见小姐真心畅快的笑,恍惚间回想,浮现的甚至也是低眉含笑的温顺模样。

她走到鱼姒身边,为她将衣襟拢好,担忧问道:“小姐,真的要和离吗?”

住了五年的卧房映入眼帘,鱼姒静静看着,默然无话。

她知道樱桃为什么这么问。

太和书院历来门槛高,可晏少卿在其中算名列前茅,他相貌堂堂,温文尔雅,对她也敬重爱护,不赌不嫖也不沾酒,用旁人的话来说,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归宿。

晏少卿的确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归宿,她相信,从今以后她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男人了。

可是——

他敬重她,爱护她,因为她是“贤妻”,也因为他秉性纯良,是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既为人夫,他自然也会尽为人夫的责任,无论他的妻子是谁。

五年来,他看向她时,眼中只有温情体贴,从没有过缱绻爱恋。

他会为她加披外衣,却不会与她耳鬓厮磨。他会送她漂亮首饰,却不会为她描眉簪花。他会与她行房敦伦,却不会与她亲昵缠绵。

都说同床共枕,可他们从未交颈而眠过。

从床上的两个枕头开始,整间卧房的生活痕迹泾渭分明,书墨香与胭脂气从不曾混杂,目之所及,条理有余而温馨不足,更遑论绵绵恩爱?

鱼姒渐垂下密密睫羽,目光重新落回“和离”二字。

可她从十四岁时所求的,不过就是他的爱啊。

“就这样吧,起码还可以体面些,叫他念着我的好。”鱼姒垂着眸自言自语,面上终于泄出了一二释然。

纵她一厢真情,纵然举案齐眉,可两心难相许,到底意难平。

兜兜转转已六年,她终是爱而不得。与其继续粉饰太平,或在将来某一日忍不住迁怒于他,撕破假面歇斯底里,最后成为怨偶,不如到此为止。

樱桃也不敢多话,只忧心道:“那夫人那边……”

她家小姐从小认准了什么,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初情窦初开是这样,现在执意和离更是这样,可若真贸然和离回去,家里和晏家该怎么办啊?云浮城又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鱼姒摇摇头:“成婚五年无子,娘不会多问的,至于婆母那边,他自不会叫我为难。”

提起无子这件事,樱桃也不免抱怨:“成婚头一年姑爷嫌您年纪小,一年了才圆房,后来又要备考秋闱,连宿书房都不提了,还……”

圆房一事,在鱼姒心中一直都是个结。

当年她探清那人是晏三郎后,想都没想就央着母亲去与晏家交好,她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靠装作贤淑柔顺赢得了他母亲的喜爱,等到了回来成亲的他。

结果新婚夜,因为觉得她太小,所以他与她商量圆房暂缓,一年为期。

婚前她设想过无数种日久生情的手段,岂料新婚夜迎头被浇了盆冷水,鱼姒便是向来勇敢坚决,也不免失了信心,惶然下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要为谁守身如玉。

她不敢擅动,试探了几次才打消这个离谱的猜测。根本没别人,原来只是她实在不得他的眼缘而已。不然,谁能对自己新婚的妻子那般心如止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