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深秋。
霍寻寻站在霍家老宅院前已近两个小时,她揉了揉眼往院内看去,只有老管家一人前来。
“霍小姐,陆特助打来电话说霍先生还在参加酒会脱不开身,如果你着急的话我可以先告知太太一声,免得在外边干等。”霍家的老管家对着门口瑟瑟发抖仍装镇定的霍寻寻说道。
兴许是瞧见了霍寻寻苍白的脸,随即可怜起她,平时霍寻寻来霍家都是选霍先生在家的时候,今天约好了时间,霍祯却因为临时酒会没能赶回住宅,老管家于心不忍三番两次让霍寻寻进宅子,霍寻寻铁了心地站在院外,一步都不敢迈进。
老管家叹一声长气,“霍小姐,你好歹也在老宅子住了十几年,霍先生又是你哥哥,进自家门还犯难吗?再说外面风大,总在门外等也不是个事啊。”
霍寻寻不为所动,睁着一双水灵灵却透着胆怯眸光的眼小心翼翼看向老宅子,她的嘴边挤出一抹苦笑,摇头拒绝了。
“谢谢您的好意,我过几天再来,抱歉打扰了,我现在就走。”
“这……”老管家想拦着,霍寻寻已经拽紧了松垮的毛衣外套转身。
她瘦了好多,那件宽松的毛衣都起了球,款式也是老旧版,套在霍寻寻身上像是罩了一个大布袋子,显得整个人满是疲惫与蹉跎。
在老管家眼里霍寻寻的性子还是软软的,好像谁都能欺负她,也如多年前刚回到霍家时的模样,明明是霍老先生霍礼安原配夫人的女儿,不过长在乡下快八岁才领回来,反倒让外人以为她是霍礼安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霍礼安是在做过一场心脏搭桥手术后突然顿悟了,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养在乡间的女儿。
他早年间先听父母安排不情不愿与霍寻寻的母亲结了婚,后来要出去闯荡几乎闹得父子决裂,霍礼安说什么都要走,谁也拦不住,幸而在锦城闯出一番天地,随后遇上了以前的旧爱梁瑜,得知她未婚生下自己的儿子霍祯很是激动,霍礼安赶回老家希望能借此机会与原配离婚,结果被告知他从老家离开的那年,原配难产生下他的女儿,没几分钟就去了,如今孩子都两岁了却像个孤儿一样活着。
霍礼安创业这些年几乎断了与家里的联系,父母年事已高也管不了他,等他回去见到了自己年幼的女儿第一反应便是厌恶,那张脸就跟他的原配夫人长得一样,听说她还是个带病的身体,是个色盲,这样一来霍礼安更不愿意带她走了,随意丢她在老家,只准备每年打笔钱回来应付了事。
临走前,年迈的父母拉着他的手追问:“虽然是个女娃娃,但她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妈,你这个爸也不要她,多可怜啊。你真不打算带她走?”
霍礼安自然是不愿意,他心念着的梁瑜才是他的娇妻,于是断然推开了父母的手,“爸妈,我有个健康的儿子,这就够了,至于那女娃我对她没感情,自然做不好她的父亲。”
当真是狠心决断。
以至于霍礼安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为此后悔莫及,于是决定将乡间的霍寻寻领回来好好补偿。
霍礼安对霍寻寻好那也是在人前,人后他不在的地方,整个霍家的内务就归太太梁瑜管,梁瑜带着她儿子霍祯对领回霍家的霍寻寻态度十分恶劣,十几年冷漠待她,处处防着她恨着她,直到今天依旧如此。
所以当梁瑜的车猛地停在霍寻寻跟前,她下意识地往后连退好几步,差点碰着花丛的矮木栅栏摔了,好不容易抓住一旁的电线杆稳住身子,又听得梁瑜关车门的剧烈声响和她尖锐的低讽声,双双击来时霍寻寻恰如条件反射似的抱起了头。
她的指尖都在发颤,微弱的声音从她喉间冒出,宛如受惊的鹿,“梁,梁姨,我不是故意赖着不走,我马上就走了,我现在就走。”
“站住!”梁瑜逐渐靠近,见霍寻寻胆小懦弱的模样十分满意,眼尾上提,声音也没之前的尖锐,“霍寻寻,听说你又在琴行闹事了,呵呵,当初你爸送你去学琴可不是为了让你去勾男人的,不过你从小到大就这么个性子,仗着自己有张人畜无害的清纯脸蛋就会骗骗男仔,否则也不会在上学的时候偷偷生了个孩子!”
梁瑜很会折磨她,知道说什么最能让她痛苦。
她双手抱胸依着高姿态俯视道:“别以为你姓霍就能靠霍家养,我儿子是心肠好才每月给你生活费,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把你爸气死的,怎么还好意思来霍家要钱,我真是见一次就想打你一次!”
说着举起了巴掌却迟迟不肯打下去,梁瑜见她抖得厉害,白眼与讥诮再也忍不住,正要开口骂她忽然笑出声,温柔地装起了好好长辈的样子,“寻寻,阿姨也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好吗?”
霍寻寻诧异的抬头,余光瞥见正向她们开过来的黑色保时捷,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车里的人下来了,一身正统西装的霍祯走过来时还在扯着自己的领口,眉头皱起叫了声梁瑜“妈”,俊朗的脸在见到惴惴不安的霍寻寻时划过了几丝不耐烦,“妈,您先进去吧,我有事跟她说。”
“行,你好好跟寻寻说,可不准骂她。对了,也别提琴行的事,知道了没?”说是不要提,反而句句在提。
霍寻寻小心翼翼抬头,她的眼里没有其他色彩,一眼撞见霍祯漆黑的眸,里头装的是摸不透的怒意,比平时看到的更晦暗了,她向来怕霍祯,只多瞧了一眼便立马又垂下去,生怕再惹怒他。
她被盯的难受,那道磨人的视线越发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