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低气压中,金三明飞快地把报纸粘好,卷成一筒。然后哼哧哼哧地跑到林无善身边,打算把混在垃圾堆那个脏兮兮的人偶捡起来。
林无善忽地伸手拦住。
金三明虽然寡言腼腆,但胜在机灵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林无善的意思。
“是我疏忽,”林无善道,“差点酿成大错。”
报纸的寻物启示说明了娃娃是丢失的。如果先前是被无意捡回来,那此刻金三明要是在知情条件下再捡起属于小雅的娃娃,若无意外,应当会被判定为“偷”。
“可是,”金三明犹豫道,“我们必须带走它。”
林无善闻言点头,然后自然而然地叫了一声云不趣:“尊敬的警察先生——”
金三明小心脏扑通跳了一下。
“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的云不趣现在看起来更不好了。但他竟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弯腰捡起那个灰扑扑的娃娃时,难得“娘炮”地用两根手指将玩偶提起。
金三明哪里见过云不趣这样,有点想笑,但又完全不敢笑,只低声小心翼翼地、试图转移话题般问:“现在走吗?”
云不趣低头看着娃娃,没说话。
金三明忍不住改口:“那要不我还是再找找其他线索?”
云不趣这才抬了头,冷道:“你觉得呢?”
突然好像教导处主任问话。
金三明缩着头呐呐地应:“我、我觉觉得吧可能还有什么日日日记之类……”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边已经低若蚊吟。金三明说着说着就懊恼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从屋内陈设、生活习惯、物品细节各方面来看,“自己”会写日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他们过来是有非常明确的“任务-赃物”,可获得的有用线索已经给了暗示,剩下的线索应该都在给了那封举报信的人身上。
果不其然。
云不趣面无表情:“日记?现在在你脖子上挂着的别是个木头。”
——云三爷以往从不会在本里指点自己哪儿做的不好,他一向只负责在自己犯错要没命的时候拉一把。训话这种麻烦事儿,向来都是应叔的活儿。
知道错了的金三明低头苦着脸开始想念自己的应叔叔。
一旁的林无善拍了拍金三明肩膀,温和道:“我们先去找何冲。”
本来还想说多金三明几句云不趣闭了嘴,转而问起了林无善:“有纸巾吗?”
林无善有随身带小包纸巾的习惯,云不趣这么问,大概是需要擦拭污物的。林无善抽出一张纸巾,展开向云不趣递去。
云不趣一手提拉着那人偶的手臂,另一只十分自然地手搁在了林无善跟前。
掌心交错伤痕,指腹虎口都有薄茧,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很有苍薄力量感的手。
林无善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手适合执扇落棋,也适合持剑翻覆,漂亮又充满力量,似乎轻描淡写间便可拨走千斤。
林无善没动,云不趣于是挑眉问:“不方便?”
顿了好一会,林无善才失笑。
“没有。应该的。”林无善拿着纸巾替云不趣擦了擦掌心,只是有点灰,林无善忍不住逗趣,“老人家都说,糊涂难得,吃亏是福。”
云不趣“唔”了一声,一边点头肯定,一边懒洋洋道:“有道理。但我不吃。”
金三明在后边听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牙酸。
林无善又抽了一张纸巾,给云不趣包着娃娃的手方便他拎着,然后再帮他把另一只手也擦干净。
一行人这才慢慢走回了小卖部。
回程的云不趣大概是先前被林无善顺了毛,如今依旧悠哉得像是在春游,唯一区别就是手不再插回口袋,而是拖着那半臂长的人偶晃着,一边还和林无善继续闲聊。
“你怎么知道秦梦是持有者的?”
林无善不再回避,只是简短道:“一些破绽。”
云不趣追问:“哦?愿闻其详。”
“一个有关‘碗’的故事,一张冥币,前后矛盾的话。”
“介不介意展开说说?”
林无善于是露出了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思考模样。而后低头问金三明:“你想知道吗?”
金三明愣了一下。
后边云不趣“咦”了一声,提醒:“怎么回事,问题是我问的。这位先生。”
“警察先生,”林无善莞尔,“这难道不是你的本意么?”
——和聪明人说话是什么体验?
——舒服。
云不趣勾着嘴角愉悦地笑了一下,拍了拍金三明脑袋,“祖国的未来,厚着脸皮给你讨的,还不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