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推开了,太医、侍从和萧珏也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看着鱼贯而入的人,傅云兮突然钻进姜年怀里,抱住他的颈项:“夫君,星星来了,你帮我摘星星。” 好像平地里一声惊雷,这句夫君把所有人都劈傻了。 姜年说不出自己是种什么感觉,就是心里被填得满满的,细小的火花一点点炸开,最后轰得一声,在脑中掀起滚滚热浪。只有两个字,却比能砍下她的头还要让姜年兴奋,他觉得心跳得真快,擂鼓般几乎要撞出胸膛乱跑。 “好,我们去摘星星。”姜年觉得自己有点懵,本能地顺从她的话拔出了剑。 对待旁人,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眼中杀气毕露,像是下一秒就要斩下他们的头。 萧珏的心腹梁太医吓得一抖,噗通跪倒在了地上,医箱重重砸下,瓶瓶罐罐滚得到处都是。 瞧见他这副怂样,萧珏气不打一处来,但他更加嫉妒的,是傅云兮无意识的一句夫君。明知道她是疯的,可她唤夫君时,眼里闪烁的星光,却依旧让萧珏无法遏制地心痒,她又小又软,乖乖地缩成一小团,哪怕全无理智可言,也足够让人心动了。 萧珏原打算把傅云兮赐给姜年,再找机会把他们一起除掉,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把傅云兮留在身边。 一个疯子是没有威胁的,不如给她留下一条生路,如此,他不仅能博得仁慈的美名,也不至于浪费了傅云兮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萧珏想得心头火热,看向傅云兮的眼神也放肆了很多。 他这种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的目光,着实让姜年厌恶,他紧了紧剑,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杀心想直接剁了萧珏。但不等他动手,傅云兮就抢过了剑。 她往地上一蹦,低头的时候,嫌恶地扯了扯嘴角,但她收的很快,再抬头时,已是满脸的傻样:“月亮月亮,月亮好凶,我要摘掉月亮。” 她一边笑,一边挥剑往萧珏脖子上砍,她动作凶悍,饶是萧珏退得及时,脖颈上也多了一条伤口。 “姜年!你还不拦住她!郡主神志不清,你也神志不清吗?我们是来给她看病的,你纵她行凶!是不是想把全京城的大夫都吓跑,让她疯一辈子!” 萧珏骇得脸色大变,急急忙忙朝后退了一步,他退的太急,一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小桌。 茶壶‘哐’得落地,滚烫的水花四溅,很不巧烫到了他的小腿。 先伤脖子后伤腿,萧珏的脸色也狰狞了起来。 而在这时,姜年慢半拍得反应过来,拦腰把傅云兮抱回:“郡主,月亮已经被你摘掉了,他不是月亮,他是星星,星星凶不过你的。” 姜年柔声安抚了一阵,随后才抬头看向萧珏,他抱着人,也懒得下跪,公事公办地敷衍道:“先前在归燕山,有人于月下追杀郡主,她虽然被救了回来,但受了惊吓,如今她看见穿白衣的人就会想到那夜刺杀,产生过激行为。三皇子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跟郡主计较。” 萧珏看看姜年,又看看委委屈屈傻乎乎看他的傅云兮,一口气梗在嗓子眼实在不好发作。 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计较,岂不显得他很小心眼,萧珏不会这样做的,他一个十分伪善的人,重面子重过一切。 他这一点,傅云兮知道,姜年也知道,所以,他们才合伙在众人面前欺负萧珏。 而萧珏也没让人失望,强行咽下胸口的恶气,装作大度的模样对姜年说:“我怎会与郡主计较,她也是受了磨难,来来,梁太医,你快快去给郡主整治一下。” 梁太医是萧珏的心腹,家里人都控制在萧珏手上。 他今日来,明面上是给傅云兮诊断,但实际,确是要让她疯一辈子。当然,一个太医院的杏林高手,若连民间大夫能解决的病症都治不好,那他们动手的痕迹也太过明显,所以,他与萧珏商量过,先治好傅云兮的疯病,但药里添加一些致人昏睡的东西,制造出一个郡主虚弱,昏睡修养的假像。 随后,等时机成熟,再用药使傅云兮疯一辈子。 这一次疯,能做的文章可就多了,一来可以除掉一个不定时爆炸的刁蛮郡主,二来也能借机把与他的分庭抗礼的二皇子拉下台。 一边盘算着计划,一边看梁太医给郡主开药方,等姜年毫不怀疑地接过,让人照着方子去抓药,萧珏才得逞一笑:“你们都退下吧,我再看看云兮。” 他挥手屏退众人。 姜年作势要退,但才走出两步,就被萧珏拽了回来:“你走什么,你就不要走了,我前两日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在我面前你无须遮掩。”他笑了一声:“我瞧你与郡主相处的很好,她都肯叫你夫君了,我往日与她那么亲近,她都未曾开口叫过我,看来,你在她心里很有分量,恭喜你了。” 姜年拱了拱手,脸色却白了:“我只是占着郡主神志不清的便宜,郡主心里只有三皇子一人。” 萧珏满意地笑了一下,心气稍稍平顺:“你不要妄自菲薄。” 他拍了拍姜年的肩,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冷光:“所有感情都是日久见人心的,你对郡主好,她也能感受得到。今日来瞧病的梁太医是治疯病的高手,你且按着他的方子,一日三次地给郡主服用,你耐心一点,亲手煎药亲手喂药,想是等郡主大好的时候,也该对你生情了。” 姜年垂首,恭敬道:“多谢三皇子指点。” “也不是指点,只是说说我自己的经验罢了。”萧珏虚虚扶了一下姜年:“亲力亲为总是好的,你且照顾郡主吧,我过些日子再来。” 萧珏脚下生风的走了,等他走后,傅云兮也不装疯,伸手推了下姜年的肩。 “这个萧珏,都算计到你头上了。”傅云兮不太愉快地说:“让你亲力亲为,那到时候,药的问题岂不就要赖到你身上。” 姜年粲然一笑,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加愉悦:“那怎么办呢,谁让他妒忌我,郡主,你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傅云兮想要装傻,但唇角却止不住上弯,她推开了姜年:“不叫不叫,就一声,不能再多了。”边说,边往床下蹦。 她跑得不快,姜年只一步就追了过去:“郡主。”他双手一错,把傅云兮举到了半空。 四目相对时,傅云兮仿佛听见春风拂过耳畔的声响。温柔又安宁的春风,一缕一缕从他们之间穿过,带着桃花的甜香,熏得人眼都迷了。 傅云兮轻轻笑,探手捧住了姜年的脸颊:“夫君。”她喃喃叫道。 “娘子。”姜年屈了一下手,让她桃花一样的唇贴近自己的鼻尖。 阳光很热,但不及他们热,烈火在屋中燃起,近乎疯狂地灼烧一切。风静了,阳光也羞得从屋中退去了脚步,散落的衣袍从窗口延伸到床榻,戛然断绝在落下的帷帐之前。 傅云兮觉得这日子过得真舒坦,尤其是一醒来就能看见自己的小可爱。 但还不等她亲亲姜年,系统傲娇的冷哼就响了起来:“宿主,要不是昨天数据有更新,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不想做任务了呢。” “怎么会。”傅云兮为自己正名:“我对待任务不能更认真了,我这不是在前期筹备中嘛,一点一点来太麻烦,不如搞一波大的,直接干掉那对渣男女。” 系统又哼了一声:“那好吧,我跟你说一下,你昨天打脸值和黑化值都有更新,目前打脸值是60%,增长原因,是你当着渣男面叫了姜年夫君,他心里嫉妒,后来,你又砍了他一剑,他觉得你是傻子不能计较,只能自己在心里憋屈。” 傅云兮不太关心这个,打脸值好刷新,她比较在意的是:“黑化值也变了?现在是多少?怎么变的?” 系统:“黑化值降了挺多,现在已经在可监测范围里了,90%,至于降低原因,也是你昨天那句夫君。” 系统顿了顿,问道:“宿主,你昨天不是故意叫的吗?我以为你是算计好的。” “那还真不是。”傅云兮道:“姜年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同,我试了几次正常感化反派的方法都没有见效,我本来已经想过了,等打脸任务完成,就赌一把,让他割了我的头,看看会不会有用,但……” 傅云兮笑了一声:“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他妖魔化,他不管怎样行为异于常人,感情都与我们出之同源的……缺乏安全感,这么简单的缺乏安全感我都没想到,枉顾我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但我做的根本不够,我以为他足够厉害,就忽略了他也会有恐惧。” “唉,宿主,这也不是你的错。”系统说。 “当然是我的错。”傅云兮道:“我下次要更加直白一点,想要传达的感情,不仅要做,还要说出来。” 傅云兮醒的时候,姜年早就醒了,只是他不想起来。 他就想抱着她,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感受她身体的温度,与她十指相扣,肌肤相贴,惴惴不安的心才有一刻宁静的时候。 所以,傅云兮一转头,看到的就是一双半睁的眼。 姜年目光专注,如影随形,漆黑的眼瞳中自始至终她的倒影。 傅云兮胸口滞了滞,眼眶有了发热的冲动:“姜年,我在你眼前。”她凑过去,亲了亲姜年的眼睛,肌肤滚烫,与他要把人烧成灰烬的炽热情感相得益彰:“我会一直在你眼前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你就能看得见我。” 姜年微颤了一下,总是温柔的神色中,显出了深刻的喜悦:“那真好,随时都能看见你。” —————————— 药抓了过来,傅云兮便让人秘密地查了一下药物的成分。 方子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抓药的人,将两种长相极其相似的药材给替换了一下,看着没有问题,但谁用谁知道,这药长久喝下去,不仅会时常昏睡,而且体内另一种药性积攒多了,还极容易被激发,产生失心疯的效果。 用药的不亏是杏林高手,狠毒又隐秘。 如果不是傅云兮提前知道消息,十有八九也是会中招的。 这些药有问题,傅云兮便不打算让姜年跟它们搭上关系了,想了想,她装作发疯的样子,把整个府中的人都砍了,姜年也整了点皮外伤出来。只是浅浅的血口子,但包扎的比较惨烈,硬是让姜年伪装出了重伤难捱,卧床不起的模样。 如此,一个半月过去,清晨,姜年悄悄潜入傅云兮闺房,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傅云兮听到后,眼睛顿时亮了:“这么棒,那是该出去走走了,让他们去准备一下!” 既然决定要出去搞事情,傅云兮让姜年藏在梁上后,便唤来了侍女给她梳妆。长久不晒太阳,她脸上多了些病态的苍白,一点都不难看,相反有弱柳扶风的娇怯感。 “郡主,给您梳流云髻可好?”侍女胆怯地站在她身后。 傅云兮看着镜子,半晌没说话,直到送药的侍女走到门外,她才懒懒地靠在梳妆台上:“那就流云髻吧。”她说道。 侍女手很巧没一会儿就给她梳好了发髻,傅云兮照了照,心中觉得满意,面上却仍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我是不是变丑了,我瞧着我的脸,白得跟死人一样,真难看。” 给她梳妆的侍女吓了一跳,扑通跪在了地上:“郡主哪里的话,郡主一直是我们京城第一的美人,白一点……白一点儿反而好看。” 傅云兮有些开心了,缓缓站起身。 她提步往外走,看也没看送药的侍女。 见状,那侍女赶忙追了过去,躬着身把药递给傅云兮:“郡主,您今天的药还没喝呢。” 傅云兮瞧了一眼,厌烦地皱起眉:“喝了这么久也没见好,拿开,我今日要出门,不想喝这糟心的东西。” 侍女眸光一闪,迅速做出了泫然欲泣的模样,跪在她面前:“郡主,您别为难奴婢了,您病还没好,如果断了这药,再严重起来该怎么办,三皇子殿下特意叮嘱过,一定要好好照顾郡主,否则便要将奴婢们都打死。” 傅云兮冷冷看了她一眼,突然一挥手,把药甩在了地上:“放肆!是我病久了,觉得我要死了,所以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才是郡主,便是不喝药又如何,都给我滚!从今日起,我再在我府上闻见一点儿药味,我就把你们都砍了!” 傅云兮到底积威已久,真发起怒来,谁都不敢拦她。 她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走出了府,并叫来了‘伤势刚好’的姜年做陪同。 正值夏季,城南镜河的水面上荷花都开了,许多人都会去醉荷亭赏荷。但郡主要去,未免人多冲撞了她,就提前让人去清了场,她到的时候,本该是空无一人的,但谁知,枕河之畔,醉荷亭中,竟坐了一个窈窕柔弱的姑娘。 看着十分面熟,就是萧珏养在私宅的外室,陈月菱。 “你、你不是去礼佛了吗?!你怎么会在京城!”傅云兮大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