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KTV回来,夜已深,最适合卧谈。 郑言爬上倪凤凰的床,向她报告时正和霍冰清的进展。 两人就郑言要不要再次表白,如何表白,进行了深入探讨。 倪凤凰心疼郑言,又不大看好她和时正的事。 时正要是喜欢郑言,高中还能以学业为借口,大学呢? 大概,对郑言没什么意思。 于是,打了个哈欠,难得认真:“郑言,这么久了,你不累吗?要不再试一次,不行咱就……” 倪凤凰依旧不忍心说出让郑言放弃的话。 她比谁都清楚,要放弃对一个人的喜欢,有时候,不是自己不想,这跟在自己身上挖块肉没什么两样,还是不打麻药的那种。 要下得了决心,忍得了痛,切肤之痛。 郑言听出倪凤凰的意思,借着月光,盯着倪凤凰,沉思半晌。 “说真话吗?” “嗯。” “不累……挺幸福的。”郑言傻笑。 如果不是最近有了危机感,她觉得,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可的。 “要不,我再试试?” 试试又不花钱,最多就是被丑拒。 况且,她跟时正表白,那还是高一的事啊,万一现在时正改变心意了呢。 于是思来想去一番,决定周五跟时正出来的时候,正好再跟他表白。 为此,郑言紧张的几晚没睡好,接连几天,做了奇奇怪怪的梦,梦到自己所有认识她的人,知道了她在追时正,朝笑她自不量力,惊了她一身汗。 …… 出来前,郑言也紧张,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无论如何,今天是一定要再试一试的。 时正看了眼郑言拉着他胳膊的手。 郑言立马放开,手捏上裙子,有点生硬:“我们去那家甜品店吧。我请你吃西米露。” 时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不是奶茶就是甜品的…… 尽管他跟着郑言去了,但是,他只要了杯西瓜汁。 郑言那个紧张啊,冰凉冰凉的冷品,都没法使她冷静下来。 一杯西瓜汁见底,时正问她到底要说什么,再不说就回学校了。 郑言低着头,支支吾吾大半天,紧张地腿都软了,还是没把要追时正的话说出来。 又不是没有表白过。 这次怎么这么紧张啊…… “那个……时正……我……” 郑言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刚抬头,想说什么,却被一道明丽的声线打断了。 “时正。” 是霍冰清的声音。 时正和郑言一起看向霍冰清。 霍冰清是江市本市人,平时不住学校,今天周五,约了同学一起逛街,正好看到时正和郑言,以为自己看错了呢,走近一看,居然真的是! 霍冰清看到时正,早就一颗心已经扑到时正身上,但霍冰清大家闺秀,不像郑言,冒冒失失。 霍冰清高挑的身材,修长的腿,穿的是雪纺衬衫和热裤,背着名牌包包,青春的气息,迎面扑来。 郑言虽然一直知道霍冰清,但是,这么近距离观察霍冰清,还是第一次。 她终于懂得,什么叫做相形见绌了! 相比之下,霍冰清要颜有颜,要气质有气质,自己…… 忽然庆幸,自己今天穿了条像样的裙子出来…… 霍冰清也看到了郑言,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意:“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坐吗?” 霍冰清这话是朝着郑言说的。 郑言眨眨眼睛,点头如捣蒜。 于是,本来是郑言和时正两个人,现在变成了三个人,郑言表白的话,就只能暂时先搁一搁。 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郑言被冷落了。 因为霍冰清和时正一直在聊他们的报告。 准确来说,是霍冰清一直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请教时正。 时正耐着性子,有问必答,但回答的都是学术问题,除外无他。 郑言一个人默默地吸着西瓜汁,西瓜汁都是酸的。 看他们聊的火热,郑言起身想着先去结账来着,结果,时正早就把帐结好了。 郑言一个人坐到门口,不想进去,东张西望,无所事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正出来找她,见她在大厦的长凳上坐着,有点生气:“你出来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郑言心情低落,低着头,有气无力,语气酸溜溜的:“不想打扰你们啊。” 时正也有点不开心,明明人是她留下来的,自己倒先走了。 但看着郑言失落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了,声音温柔:“走了,回学校了。” 说完,插着裤兜,走在郑言前面。 郑言拿起包,还皱着一张脸,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 时正走出一段距离,甩了郑言一大截,停下步子,等她。 待郑言跟上来以后,时正似乎也觉得很委屈,心中不吐不快,轻飘飘,又似乎有点委屈巴巴地丢了一句: “下次别丢我一个人……” 郑言怀疑自己听错了,眨眨眼睛看时正:“时正,你刚才说什么?” 时正也愣了几秒,又恢复平时的样子,语气淡淡:“没说什么。” 郑言喜笑颜开,逗着时正:“我听到了。你再说一遍?” “不要。” “你再说一遍嘛。” “烦人。” 时正没绷住,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笑意,然后,忽然加快脚步,甩开郑言一大截,任凭郑言怎么叫他,就是不等她。 “哎呀,时正,你别走这么快,我跟不上了。”郑言小短腿,拼命在时正后面小跑着,一边跟,一边还在后面笑着追问。 早就忘了时正和霍冰清那一茬。 …… 两个人打车回学校。 时正送郑言回宿舍。 九月的风,还夹着丝丝热气,吹乱了郑言的发丝。 两人无话。 郑言知道时正不喜欢聒噪,倒也乖巧安静,默默和他并排走着。 一路昏黄的路灯照着学校的柏油路。 大概是比较晚了,路人行人很少。 一路走到灯光篮球场上,才又热闹了起来。 郑言犹豫了一晚上,眼看着就要到寝室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时正——”郑言忽然又叫住时正。 时正双手插着裤兜,转过头来,迎着路灯,看着郑言有点红彤彤的脸颊。 郑言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被时正这么一盯,忽然又软下来。 她全神贯注在那里准备,连骑自行车的同学打铃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时正及时拉拉她一把,郑言莽莽撞撞跌进时正怀里。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她甚至可以听到时正的心跳声。 也可以闻到属于时正的味道。 这一切,都让她更乱了方寸。 时正很快放开了她。 郑言调整了一下情绪,立马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破釜沉舟,小心翼翼:“那个……我能不能追你啊?” 明明是热闹的篮球场,郑言觉得四周静得像真空。 郑言没有勇气睁开眼睛面对时正。 半天,没有听到声音。 郑言睁开半只眼睛。 咦?时正呢? 郑言四下搜寻了一圈,发现时正已经在灯光篮球场上,和一位师兄在聊天了。 所以……他到底听到了吗? 郑言站在篮球场旁边,不知该留该走。 几分钟后,郑言收到时正的信息。 【你先回去吧。】 郑言气馁着,好不容易说出口,居然…… 无奈,拖着步子,怏怏地回到宿舍。 …… 郑言一进宿舍,倪凤凰刚洗完澡,包着头发,追问她进展。 郑言一脸无奈,唉声叹气:“我说了。” “然后呢?”倪凤凰拉着凳子,坐到她旁边,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小心翼翼猜测,“被拒绝了?” 郑言依旧无言。 她也很无奈啊。 准备了几天,结果……结果…… “哎呀,郑言,你要急死我了。你倒是说话呀。” 郑言盯着倪凤凰的脸。 半天。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倪凤凰:“……” …… 郑言和时正表白的事过去一段时间。 她以为只要自己忙起来,对时正的事就不会那么上心了。 然而,开学那段时间,没日没夜地赶了几个稿子,还破天荒去画室画了几张稿子,脑子里还是放不下这件事。 那天,医学院表彰优秀学生,学通社要派人去采访。 本来社长觉得郑言最近作业挺多的,正打算派别人的时候,郑言积极举手。 “社长,还是我去吧。医学院,我熟。” 一行人面面相觑看着郑言。 社长像是想到了什么,替郑言缓解尴尬:“我们郑言是社交小能手。好吧,那就郑言去吧。” 于是,这个光荣任务还是落到了郑言身上。 …… 郑言感叹,医学院就是有钱。 很多杰出校友毕业后,自己创业,成立了医药公司,功成名就,反哺母校,设立了许多奖学金。 这次,时正获得的奖学金,是院里最高的奖学金。 表彰大会,先是院领导讲话,杰出校友讲话,最后才是颁发奖学金。 郑言坐在时正的斜对面,时正在看Kindle。 郑言忍不住,举起相机,给时正照了一张,结果,时正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了郑言身上,而且,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开心。 郑言用一只手遮住半张脸,表示自己做错了,然后,默默收起相机。 时正转过头去。 正好,轮到时正上台。 时正在一片掌声中,挺着笔直的脊梁,走到讲台上,接过证书。 主持人让时正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时正接过话筒,打算随便说两句就下台,不料,还有个问答环节。 前几个问题,无非问他怎么学习啦之类,都很客套。 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话筒传到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手里:“时正学长,你好,我是大一的黄琼。我问的问题比较私人哈。” 时正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他不喜欢私人的问题。 台下忽然一阵骚动。 那女生清清嗓子:“我没别的意思哦。我是替大多数女生问的。时正学长,你有女朋友吗?” 全场躁动。 主持人脸色尴尬。 院领导绷着一张脸。 郑言本来在看自己的相机,听到问题,慌乱一下,以为又多一枚情敌。 主持人正打算上台打圆场的时候,时正忽然面色不惊,轻飘飘答:“没有。” 时正答完,便把话筒还给了主持人,径直下台,朝礼堂外走。 郑言赶紧收起照相机,从后门出去,跟在时正的身后。 “时正——” 时正闻声站定。 “你去哪?我也去。” “男厕所。” 郑言:“……” …… 郑言站在转角的角落里,靠着墙,等时正。 时正回来时,被她突然叫住,吓了一跳。 郑言示意他过来。 时正不明所以,居然就走过去了。 郑言不死心,手里搅弄着包包上的流苏,好好的流苏,被她搅得一团乱。 半晌,她又重复了一遍那晚的问题: “时正……我……我能不能追你?” 郑言抬头望着时正的眼睛,用足十二分勇气,才问出这句话来。 时正微愣,反应了几秒。 甩了一句“无聊”后,正打算走。 恰在此时,陈栋出来找时正,叫了一声:“阿正——” 四下里,空荡荡的,只有陈栋的回音。 时正没有应答,也示意郑言不要出声。 郑言听话,抿紧嘴唇。头上,是时正的下巴。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时正的喉结。 他咽口水了。 时正也紧张吗? 陈栋四处张望一番,只看到拐角有半个人影,凭着对时正的了解,猜测那是他。 只是,好像不是时正一个人……还有双女生的球鞋…… 再从陈栋的角度看,那角度……有点暧昧…… 陈栋笑笑,回了礼堂。 …… 听到陈栋回到礼堂关门的声音,时正才又放心地准备离开。 刚才…… 他不想被陈栋发现,他和郑言单独在一起,仿佛会被人窥见了秘密。 郑言的心脏像装了加速器,跳得很快。 周身是时正清冽的气息。 她整个人还处于紧绷状态。 时正看了眼郑言,摇摇头,皱皱眉,撇下郑言,自行朝礼堂走。 郑言这才想起来,时正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时正——你还没回答我呢!” 时正完全不理会郑言的疯言疯语。 “那……那我当你答应了!” 郑言见觊觎时正的人那么多,不止霍冰清,还有黄琼,绿琼,红琼的,真是烦躁死了。 想起那句诗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她不能再安于现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