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双目,见自己被笼罩于黑暗当中,淡然地道:“入夜了,合欢散果真又发作了。”
这已是合欢散发作的第三回了。
今夜,沈听檀并不在他左右。
沈听檀乃是他的师尊,并非他的道侣,纵使是道侣都不一定能夜夜相陪,更何况是师尊了,且他不想再舔着脸,轻薄沈听檀了,沈听檀不在更好。
合欢散是没有解药的,他必须独自熬过去。
他抱住了自己的双膝,强忍着乱窜的热气。
起初,他巍然不动,良久,他抿紧了自己的唇瓣,再良久,他转而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前两回,沈听檀皆剥尽他的衣衫,将他放入了凉水当中。
他变不出凉水来,于是,他挣扎着下了床榻,想要开门去打水来。
然而,他的足尖一点地,身体便软倒了,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他觉得疼,但这疼教他清醒了些。
他扶着床榻,缓缓地站起身来,堪堪走出一步,再度摔倒了。
待他好容易到了房门前,他身上已然青青紫紫,整个人宛若刚刚被人从水中打捞上来的,大汗淋漓。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打开房门,各种各样的气息立刻钻入了他的鼻腔。
想要被碰触……
想要被亲吻……
他生怕控制不住这副身体,猛地将房门阖上了。
此刻,外头人太多,他决不能出去。
他拴上门栓,躺在了地面上,地面寒冷,能让他舒服些。
可惜,地面很快被他焐热了,他只得往旁边挪了挪。
煎熬了约莫一个时辰,地面的寒冷对于他而言已不奏效了,但他尚能听见外头隐约的声响。
再等等,再等等,再等等他便能出去了。
他拼命地忍耐着,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想了很多很多,譬如弟弟,譬如看过的话本,譬如教过他的先生……
而后,他开始背诵铭记于心的诗词歌赋。
但是他所做的所有努力最终被证明为只是徒劳。
又过了一炷香,他一面背诵着《阿房宫赋》,一面想到了自残。
自残不是甚么好事,他清楚得很,可他没有别的法子消解一身的灼热。
他掀起衣袂,用力地抓开了自己的左臂,在疼痛中低喃道:“若翡,幸好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是你。”
左臂之后便是右臂。
“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念至此,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沈听檀,尽管沈听檀全然算不上“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他抬起手来,环成了一个圈,自言自语道:“师尊的腰肢是这般细么?不,还要再细一些罢?”
疼痛未多久便散尽了,他连背诵《阿房宫赋》的余力都没有了。
“若素,你没用晚膳,该饿了罢?要用宵夜么?”
恍然间,他似乎听见了沈听檀的嗓音,他欣喜地打开房门,看到的却是纪千离。
昨日,纪千离送了龙井酥来,被宋若素嫌弃了,今日,他命厨子做了绿豆糕。
房门被打开了,出现在他眼前的宋若素衣衫不整,面若桃李,教他情不自禁地将绿豆糕一扔,并宋若素拥入了自己怀中。
“放开我……”宋若素浑身无力,推不开纪千离。
这话听在纪千离耳中像是调/情,纪千离迫不及待地将宋若素抱上了床榻。
宋若素的身体与意识背道而驰,身体已向着纪千离贴了过去,意识欲要逃离纪千离。
纪千离见美人如此主动,手指捏住了亵衣的系带,轻轻一扯,亵衣便散开了。
他方要埋下首去,陡然被一支玉簪抵住了咽喉。
宋若素艰难地道:“滚出去!否则,我便杀了你。”
想来再过一会儿,他的意识便要彻底涣散了,到时候,便由不得他了。
到手的鸭子断没有任其飞走的道理。
纪千离吊儿郎当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宋若素毫不犹豫地将玉簪插入了纪千离的咽喉,血液喷了出来,沾湿了他的面孔。
伤口不浅,惹怒了纪千离,他打了宋若素一耳光,骂道:“淫/妇,我今日定要办了你!”
宋若素明白今日他要么重创纪千离,要么杀了纪千离,不然,纪千离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待他动手,纪千离已轻而易举地夺走了玉簪,并将玉簪掷在了地上,继而制住了他的四肢。
他瞥了一眼粉身碎骨的玉簪,认命地阖了阖双目,庆幸地道:若翡,幸好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