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玄心宗,谭霄自去忙了,而宋若素则寻了一片空地,将纸钱烧给了弟弟,由于他不知弟弟具体被葬于东南西北哪个方位,便朝着四个方位各烧了四分之一,并在心里默念弟弟的名讳与生辰八字,以确保弟弟当真能收到。
但这其实确保不了,他目前所处的阳间与原本的阳间不同,他根本不曾在原本的阳间见过修仙者,仅在话本中看到过,撰写话本的文人可能亦不曾见过修仙者,只是天马行空,臆造了一番,阳间如若不是同一个阳间,阴间大抵亦不是同一个阴间罢?纵然阴间是同一个阴间,弟弟是否尚在阴间全不可知。
他这样做更多的是为了慰藉自己。
思及此,他于白烟中站起身来,遥望着白皑皑的远山,一字一顿地道:“若翡,否极泰来,你上一世吃尽了苦头,下一世定能平安喜乐。”
过了片刻,他想起快到解秽宴开席的时辰了,遂匆匆回房取了一串铜钱,往膳堂去了。
膳堂内已坐满了人,不少人殷勤地向他招呼,而他径直朝着谭霄走去了。
原身容貌绝俗,待人和善,出身于江南,操着一口吴侬软语,令人如沐春风,有时候故意放软嗓子,能使听者酥了骨头,故而,在这玄心宗颇为受欢迎。
宋若素原本的容貌与原身有六七分相似,生前,他便因品貌出众、才学过人、家底丰厚而受到注目,是以,对于他人的目光,他早已习惯了。
然而,谭霄不同。
谭霄登时不知所措了,他还听得有人窃窃私语道:
“若素莫不是看上谭霄了罢?”
“若素就算是断袖,亦不会看上谭霄罢?”
“这玄心宗内除了宗主与前宗主,没人能配得上若素。”
……
这些窃窃私语当然亦一点不落地没入了宋若素耳中。
听到“宗主”两个字之时,他的心脏猛烈地撞击了一下胸腔,紧接着,他的双目下意识地去寻沈听檀了。
可是沈听檀并不在膳堂中。
他闻得自己暗暗地叹息一声,才继续朝着谭霄走去。
待行至谭霄面前,他从衣袂中取出一串铜钱来,还予谭霄。
铜钱上沾了宋若素的体温,谭霄一接过铜钱,掌心便被烫着了,与此同时,他的一双耳根染红了一大片。
谭霄这副样子引得诸人起哄道:
“谭霄艳福不浅啊。”
“谭霄,你怎地像个小媳妇似的?”
“若素,你是不是对谭霄有好感?”
“快坦白。”
“快坦白。”
……
玄心宗门规繁琐,沈听檀当上宗主后,便形同虚设了,只要不作奸犯科,沈听檀是从不过问的,久而久之,先前森严的等级便覆灭了,内门弟子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外门弟子亦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开起玩笑来也没甚么顾忌。
谭霄被打趣着,连忙否认道:“我与若素清清白白,日月可鉴。”
宋若素正要开口,眼尾的余光突地扫到了沈听檀身上。
沈听檀远远地便听见诸人在起哄,一踏入膳堂,即刻被宋若素眼巴巴地盯住了。
他以为宋若素在向他求救,便扬声道:“人都到齐了?开席罢。”
沈听檀既已发话了,诸人自然不敢再起哄了。
谭霄见宋若素并不作声,心道:若素难不成当真有心于我?
他捏紧了铜钱,放入衣袂,望向宋若素。
宋若素觉察到谭霄的视线,含笑道:“多谢二师兄。”
谭霄不知宋若素道谢是因为他借了宋若素一串铜钱买纸钱,抑或是他适才解释了自己与宋若素是清白的。
沈听檀落座后,见宋若素还站着,便对着宋若素招手道:“若素,过来坐下。”
宋若素便在沈听檀左侧坐下了。
沈听檀低声叮嘱道:“若素,你若是不喜欢被人起哄,直言便是,都是同门师兄弟,应当不会有人刻意为难你,万一有人刻意为难你,为师替你教训他。”
“多谢师尊。”宋若素确实不喜欢被人起哄,但他认为自己能处理好,无需沈听檀出头,不过沈听檀这般为他着想仍是令他心生欢喜。
用罢解秽宴,诸人便各司其职去了。
宋若素跟在沈听檀身后,问道:“师尊是否有事要忙?”
沈听檀不答反问:“你有何事?”
宋若素回道:“我希望师尊能拨冗点拨我。”
他既然夺了原身的舍,成为了玄心宗的弟子,自当好生修炼。
之前沈听檀忙于闭关,对原身疏于教导,而是委托了纪千离代为教导,纪千离本身修为尔尔,不值一提,自是教不好原身,加之原身本就无心于修炼,以致于原身拜入玄心宗足足六载,却只是一寻常修士,怕是连孔武有力的凡人都对付不了。
沈听檀矢口拒绝:“莫要操之过急,你的当务之急是将身体养好。”
“弟子遵命。”宋若素不得不回房去了。
他这两日都没睡过囫囵觉,上床榻不久,便困倦得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股子熟悉的热气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