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瞧着洒落一地月华的月亮,微微一笑。
“走吧。”辰星转身说道。
“是啊,再不送你回去,怕是明日我便要被兴师问罪了。”谢子逸看着已晚的天色,想着景子瑜现在会有着怎样的心情,便忍不住觉得遍体寒意。
“我几时说要回去了?”辰星一边走一边认真地问着。
“什么?”谢子逸心里隐约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辰星看着谢子逸,眼睛里倒映着明亮的月光,笑得无比动人。
晚风徐徐,将辰星口中最后要去的地方吹进了谢子逸的耳中,但几乎是同时,谢子逸立马走向了马车,神色间带着果决的否定。
“绝对不行。”谢子逸走到马车旁,头一次义正言辞地拒绝着辰星。
“我必须去。”辰星跟着谢子逸走到了马车旁,以同样坚决的口吻说道。
“你知道夜闯皇陵,这是件可以被当场击杀的危险之事吗?”谢子逸虽然知道四下没人,但是还是在说到夜闯皇陵的时候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可是你在。”辰星知道谢子逸武艺高强,并不输景子瑜。
“可是你若是想去皇陵,大可以和景子瑜说,何必这么偷偷摸摸地去?”谢子逸对于辰星这般冒险的行为很不理解也不赞同。
“这件事,我并不是很想让他知道。”辰星如实说着。
“为何?”谢子逸问完,便想起了原因,不由为难了起来。
“我想见景子璃可以说,但是我想见景子玦不可以说。”辰星想要一一面对自己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身影,最难面对的便是景子玦。这世上任何一件事自己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景子瑜,唯独景子玦的事,自己不想也不希望景子瑜知道。
晚风轻拂,仿佛在低吟着无声的倾诉。
“景子玦是我与景子瑜之间必然需要沉默的话题,这世上任何事情在景子瑜面前我都可以不必顾忌,但是景子玦不可以。无论深谈多少次,无论过去多久,他都是我和景子瑜之间不可能解决的存在。他的每一次出现,哪怕仅仅只是提起,都会勾起这份无奈。永远只字不提,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迁就。”辰星低垂着眼眸说完,再次抬头,坚定却诚恳地看着谢子逸,带着希冀之色。
谢子逸看着辰星祈求的神色,轻叹了口气,果然,自己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哪怕以后都不可能拒绝得了辰星的述求。
皇室的陵墓虽然在并州之内,但是却是由皇城直辖管理,由禁军专门守卫。夜已深,当辰星和谢子逸接近皇陵附近的时候,已经过了夜半子时了。
“若再接近,马车过于容易被发现,这个时间点,无论是什么理由,到这里来,怕是怎么都解释不清的。”谢子逸驱车在距离皇陵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谢子逸系好了马车,转身瞧见辰星有些走神地坐在马车上。便伸手递在了辰星面前。
辰星稍稍回过神来,借着谢子逸的手掌下了马车。
“怎么都是冷汗?可是累了吗?”谢子逸握着辰星手掌的手,明显感觉到了辰星手掌心的冷汗,有些担心是不是来皇陵的路有些长,一路上又有些崎岖颠簸。
“我有些紧张。”辰星坦然地承认着。
“夜闯皇陵这种事,紧张怕是谁都难免的。”谢子逸闻言,抬眼看着远处浅浅月华下衬着的皇陵依稀可见。自己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到夜闯皇陵的地步,自己倒是还好,顾及辰星才是有些难办的事。
“抱歉,每次都要为难你。”辰星看着谢子逸沉重的神色,心里很清楚,自己又一次给谢子逸除了难题。
“我的难题多得很,不在乎多你这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偿还过去我与谷莀为伍时,谷莀给你带来的磨难。你若是觉得于心不安,便记着,当个人情,以后的路还长,总会有相还之时。”谢子逸带着几分玩笑之意,说罢便主动先行往前走着。
辰星只犹豫了一会,便提步跟上了谢子逸。
虽说是禁军守卫,但是皇陵的守卫却并没有皇城的禁军守卫那般森严,皇陵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城,埋葬着皇室权贵的地方并没有人敢轻易靠近。
皇陵所在并不集中,帝王的陵寝都各自独立,各自存在守卫的同时也会有禁军来回巡逻,好在中间会有短暂的间隙。
“祁王景子璃是少数几个当初先帝恩准允其同葬的皇子。”辰星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一座巍峨华丽的地上宫殿,这是自己在宣政殿随侍的那位英明果决的帝王安息的地方,也是那位孤独的老者劳累一生最后的安宁。
辰星看着眼前这个毫无生气,却富丽堂皇的地上宫殿,让人有些难以想象这地底下的陵墓该是何种让人叹为观止的华丽。
“命运总是这般神奇,当初不被看好的景子璃,最后成了先帝爱子,着其同葬于皇陵之内,而曾经的太子殿下,还有偏爱的梁王殿下,都只能在皇陵的附近,落得个陪葬之墓的结果。”谢子逸同样看着面前这个安静的宫殿,看着自己这个所谓的生父的陵墓,没有了原先的愤怒,也没有了悲哀之意。谢渊已经死了,自己的生身父亲也已经死了,很多自己放不下的事情都随着这些人的死去而变得轻飘飘的,不知何时飘散殆尽了。
“抛开其余一切,你的父亲真的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帝王。”辰星一直都打心里敬佩敬仰着这位帝王,不论其他,在其在位的这么多年里,国力强盛,天下太平,各国臣服。
“然俱往矣。”谢子逸只是感慨,未作任何评价。
辰星站在自己能够不被发现距离最近的一处地方,有着龙纹石刻的遮挡,沉默着自己的沉默。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景子玦的陵寝应该在那边。”谢子逸按着方位计算着,对着辰星说道。
辰星看着谢子逸手指的方向,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
多云的夜晚,忽明忽暗的月光在这个时候忽然失去了乌云的遮挡,还没反应过来的辰星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列巡逻的禁军。
谢子逸却几乎是在瞬间反应了过来,上前拦腰揽过了辰星,敏捷地两步旋转,将辰星拉回了遮挡石刻之后。
辰星尽管知道是谢子逸,也知道是自己一时疏忽大意,但是还是本能地在被谢子逸揽回去的一瞬间发出了一声轻呼。
声音本就不高,辰星更是在一瞬间便咬紧了嘴,但是声音还是随着几缕轻风飘进了领头一个守卫的耳朵里。
领头的守卫瞬间进入了警备状态。
其余的守卫见状也纷纷警备着,过了一段时间,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怎么了?”其余的守卫因着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便问着走在最前面的领头守卫。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领头守卫回答道。
“听见什么声音了?这大半夜的,还在这里,你可别捕风捉影。”一群守卫中一个身材有些胖的守卫说道。
“我好像的确听见了有声音的......”领头守卫回忆着,但是看这四周又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样子。
“有声音?是不是还是呼呼的?”胖守卫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
“对对对,好像就是呼的一声。你也听到了?”领头守卫像找到了知音一般对着胖守卫狂点头。
“呼什么呼,大半夜着夹道里吹个风也能把你吓成这样?”胖守卫闻言,忍不住揶揄着骂道。
“哎哟,大半夜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对啊,你吓着我了……”
“我就说嘛,谁能吃饱了撑的没事情做来这里找死……”
“走吧走吧,别耽误换班……”
领头守卫被同伴劈头盖脸一顿埋怨,愣住了,也怀疑着自己是不是多疑了。
“走吧,别想了,在这地方不可能来人的,若是真有什么动静,我倒情愿是人……”胖守卫转而站在了领头守卫的后边,边催促着边说着。
“什么意思?”领头守卫复又往前迈开了脚步,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想啊,这地下住的是谁啊?咱守着的又是谁?这些主子活着住皇城里的时候就是打死不能惹的主,现在住这儿了,那就更惹不起了……”胖守卫跟在领头守卫身后轻声说着。
领头守卫闻言,不由起了一阵寒意,咽了咽口水。
“胖子,大半夜吓谁呢?”胖守卫身后跟着的守卫有些听不下去,便开口带着些责备的语气。
“我也没说什么,他没急你倒急上了。”胖守卫嘀咕了一句,便闭上了嘴。
守卫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明显。
谢子逸和辰星躲在石刻之后,因着死角的角度狭小,辰星几乎是面对面紧靠着谢子逸。
辰星双手紧紧捂着嘴,还在懊悔着自己方才的大意,同时又心慌着守卫们的疑心。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甚至怀疑在这寂静的夜里,自己心跳的声音会不会太大声而暴露了自己和谢子逸的存在。
想到这里,辰星抬眼看了一眼紧靠着着石刻的谢子逸,谢子逸的头偏向一侧,眉头紧锁,似在仔细地听着守卫们的对话和动向。
随着守卫们的声音愈渐远去,辰星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但是直到守卫们的声音消失之后,辰星还是没有敢轻举妄动,连紧紧捂着嘴的手也没有放下来。
“呵呵……”谢子逸低头看着辰星的样子,满是一副犯了错的孩子不敢动分毫的模样不禁莞尔,又想起了守卫们方才的对话,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辰星闻声抬眼看着谢子逸,神情带着些古怪和别扭。
谢子逸瞧着辰星的神情,咳了一声止住了笑意,但是却抑制不住眉眼间笑意的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