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一味怎么可以?那还有什么治病的功效?月色与人理论,她性子其实泼辣得很,无奈跟了位不争不抢的主子,满腔脾气无处使。
见她如此,那些人只是嗤笑,指了指栖梧宫的方向,道:“姑姑与咱们撒泼有何用?这味药它没了便是没了,前两日林贵妃宫里的静姑姑生了病,那药便都给栖梧宫了。要我说啊,怪只怪五公主运道不好,投胎也投得不好。倘若她投生在林贵妃肚子里,岂是这种待遇?”
这话太过大胆,御药房的另一太监扯了扯说话之人的袖子,示意他别再说了。
“姑姑请回吧,五公主这病再耽搁下去只更重不是?”
月色被堵得哑口无言,一甩衣袖,回了清澜殿。那些人躲懒,一听五公主病了,便更懈怠,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月色将抓回来的药材熬了,趁熬药的空档,去瞧了眼正殿睡着的人。
楚云满头的汗,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胡话,凑近了也听不清。月色抿着唇,眉间郁色难展。她仔细替楚云擦了汗,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比昨日更烫手了。
月色转过身去,垂着眼骂了句:“倒不如解脱了,反正也是这么赖活着。”
可骂归骂,当然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月色擦去红眼眶眼角的泪,这三公主嚣张跋扈惯了,即便做了恶,此刻也还是春风满面。听闻,陛下特意召了那位新科状元郎来给她相看,听闻,三公主似乎是瞧上了那位新科状元郎……
外头人春风得意,她们清澜殿啊,只有这料峭春寒。
月色感觉到有些冷,起身将窗户关严实,才又回去煎药。
煎药是个细致活,又费时间,又费精力。好容易煎好药,已经磨蹭到快过午时。月色将这缺斤少两的药喂楚云喝下,长叹一声,只盼五公主能早日好起来。
五公主这日子也不是全然没有盼头,毕竟到了十五岁,不论如何,再过两年总得替她指婚。富贵是求不上,只要许一个过得下去的,日后还是能安稳过下去的。
何况如今三公主这婚事瞧着是八字有一撇了,若三公主嫁了出去,五公主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月色兀自替榻上的人打算着,五公主从不打算这些,好似得过且过似的。可这人哪,总得有些奔头才好。
月色垂眸,替她将被子掖好,去旁边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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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醒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四肢无力,眼皮也有些沉。她偏头,吐出两声咳嗽,这声响把月色叫醒。
咳嗽时扯动嗓子,又一阵干疼,引来更剧烈的咳嗽。月色几步走近,将人扶起来,靠着引枕,然后腾出手来倒杯热水,喂人喝下。
楚云眼睛还有些疼,看了眼月色,道:“抱歉。”
月色撇嘴:“公主说的什么话,奴婢是公主的侍女,自然是要侍候公主的。”她接过水杯,转移话题,“公主可算是醒了,公主都病了三日了。”
楚云喃喃:“三日。”
她想起什么,忽然视线开始搜寻:“月色,我的荷包呢?”
月色轻叹,从手边拿出个荷包,塞进楚云手里。“奴婢特意洗了,晾干了,公主好好收着吧。”
楚云弯曲手指,碰触到东西,抬头又笑:“谢谢月色。”
月色扭过头去,轻哼了声。
那荷包是很普通的样式,用料也不贵重,袖了云纹图案。是她娘在怀她的时候做的,那时候,她已经想好给她取名字,云。
云是自由自在的,在天上飘,想聚的时候聚,想散的时候散。
楚云摩挲着那个荷包,仔细用两手拿住,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月色又探她额头温度,确认高热退去,松了口气,嘟囔道:“虽说缺了味药,倒也有用。”
楚云没听清,嗯了声。月色摇头,自然没说这插曲,只是说起宫内热议的三公主的婚事。
“陛下似乎是打算赐婚了,奴婢真觉得可惜,三公主跋扈,分明是糟蹋了那状元郎。”她对三公主的敌意从不掩饰,又是关着门主仆二人说话,愈发放肆。“若是咱们公主,那定是才子佳人。”
楚云好笑,“你又胡说八道。”
她哪儿能嫁什么状元郎,嫁个老实的卖货郎才真好。
月色还在说:“听闻就是那日,陛下召了那位状元郎入宫来,让三公主相看。三公主一眼便瞧上了。唉,听闻那郎君十分俊俏,风度翩翩,真是才貌双全呢。”
楚云顺着她的话聊:“是么?便只有一个俊俏形容么?没什么具体的长相?”
月色道:“具体的,倒没人说,只是听说那日状元郎穿了身月白的锦袍,清风明月似的,好像仙人下凡。”
月白的锦袍?楚云微滞,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可她竟不大愿意想下去。
楚云手肘撑着,下了床,踱步至窗边。
月色不过是随便说说,分散她注意力,也让她高兴些,见她有了兴致,自然不多说下去。月色转身,意欲下去热些清粥小菜。
临走前,视线瞥见角落里那件男子外衫,又问:“对了,公主,那日您身上还披了件衣裳,那是谁的?如何处理?”
楚云推开窗,院子里的紫缘花已经全谢了。
又一个春天结束了。
她迟滞地回答:“是……一位好心人给的,烧了吧,省得连累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