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言落的脸上已经挂上一层薄霜。
“盛望舒,是你自己说的,顾辞年很好。”
“……”
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盛望舒简直啼笑皆非。
是你先问我的,我能怎么说?
总不能说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
烦躁的郁气像浪花拍打着礁石,盛望舒讥讽地笑了声:“我说他好你就想方设法把他往我身边推?明天我再说另一个人好呢?你也帮忙?如果人家不喜欢我呢?你也要强迫他吗?”
言落沉默地站起了身,他的身影落在阴暗处,说出口的话更是阴暗得让盛望舒震惊:“如果那个人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
呵,盛望舒竟不知道他的道德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下。
“顾辞年是你的兄弟,你做这些之前有没有问过他的感受?”她深吸口气:“就算我真的看上了谁我也会自己去争取,用不着你来帮忙,你这样急不可待把我往人身边送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很廉价,比菜市场的烂白菜都要廉价!”
言落沉沉地盯着她,表情晦暗不明,她看到他唇角缓缓地扯了下:“我是为你好,其他人更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不需要你来说,”盛望舒被他这种如父如兄的论调堵得胸闷:“言落,你是太平洋警察吗管的这么宽?为什么要来插手我的感情,说好听点我们是世交,我叫你一声哥哥,说难听点,我们非亲非故,你该不会真把自己当我亲哥了吧?”
“……”
长久的沉默,久到盛望舒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言落却突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沉哑,像在回复她,却更像自言自语:“是。”
鼻腔里发出浅淡嗤笑,他说:“不管你认不认。”
池中的水明明温暖适宜,盛望舒却浑身冷得发抖。
她放下酒杯,撑着池边缓缓站起身,言落已经快速扯下一旁的浴袍披在她身上。
“回去冲个热水澡再睡,小心着凉。”
他没再看她,转身离开了。
走之前,还不动声色地带走了她的酒杯。
盛望舒裹着浴袍,突然泄气地蹲了下来。
这个男人,表面总是漫不经心,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可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不动声色地拿到她眼前。
他愿意满足她的一切想望,甚至连吵架时都记得叮嘱她不要感冒,却独独不愿意爱她。
他不置一词地给她冠上“妹妹”的名号,毫无公平地给了她一张,永远无法涉足他感情地带的红牌。
可她记得,最初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
盛望舒认识言落的时间比认识顾辞年要早,她出生的时候,言落两岁,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早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是从哪个瞬间开始喜欢他。
他满足了她对完美哥哥的全部想象,是她构建对异性认知的唯一基准,于她而言是阳光空气一样理所当然而不可或缺的存在,喜欢他,像是呼吸那般自然、天经地义。
少不更事时,她远比现在勇敢得多,也曾玩笑掺杂真心地嚷着长大要嫁给他,言落没说过好或不好,每每听到,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一笑。
可有一次聚会上玩起真心话大冒险时,有人问起他的理想型,他眉梢微抬,带着散漫笑意看向她,“这个要问我们家大小姐。”
躁动的少年少女们起哄:“你的理想型,问月亮干嘛?她是你的代言人吗?”
“不是。”
言落抄起啤酒瓶灌了口酒,瞥了眼背对他们在玩游戏的盛望舒,低声道:“她提前几年就预约了,算是我的——”
他拖长了尾音,想了想,“——第一顺位。”
耳边又响起一阵大叫,言落在起哄声中面不改色地笑着,桃花眼水光潋滟。
一旁的盛望舒充耳不闻地抱着游戏机,游戏界面却早已经灰掉了。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死掉的小人,心跳扑通扑通震耳欲聋,感觉自己也快死了,从指尖、到耳根、再到脸颊,都悄悄烧了个遍。
那是言落16岁的生日聚会,那一年,她14岁。
言落17岁生日那年,他们又聚会。
聚会的地点在言家别墅的副楼,那一天,宋源拿来了许多酒,啤的、白的还有果酒。少年们偷偷尝试白酒,盛望舒便跟着偷喝了两瓶果酒。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喝酒,不知谁在她的杯子里掺了雪碧,她喝了两瓶便彻底醉了,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只知道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