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视野和人的视野迥异,佘小舍当了这十几天的猫咪,骤然恢复成人的视野还有点不习惯。
她眨眨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大学课堂的最后一排——至于为什么肯定是大学课堂,瞧瞧那自顾自讲课完全不管同学开小差睡觉的淡定教授,瞧瞧这空荡荡的教室只有寥寥十几人,不能够是初高中吧,这不得集体请家长?
话又说回来,她这是在梦里吗?梦到自己的大学生活了?
佘小舍觉得很新奇,还是头一次在梦里清晰地意识到这点,并且还能够自由行动。她双眼一下灿如星辰,心想真是天助我也,于是戳了戳前面那个人的后背,小声问道:“同学,你知道这是哪所大学吗?”
谁知前面的人一动不动,脑袋低垂着,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偷偷玩手机。佘小舍自然不会在梦里遵守校规校纪,干脆起身走到前面那人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想问清楚,那人却霍然抬头,一张脸空空荡荡,就好像被人用橡皮擦抹去了五官一样,这一下尤为的骇人。
“卧槽!”佘小舍脱口而出,拍着肩膀的手颤了颤。
竟然还是个噩梦吗?
还是说因为她失忆了,这些人都不记得,所以脸都被打了马赛克?
佘小舍颤巍巍地收回手,抬头望向讲台上的教授,之所以一开始没发现异常,正是因为教授看起来非常正常,五官还在,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她一路走到讲台前,根本不敢瞥两旁的同学的模样,站定在教授面前,开口问道:“您好,我想问一下这是哪所大学?”
那教授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念着PPT。
算了,看来问梦里的人没有用,这里有意识的只有她一个,还是得自力更生啊。
佘小舍想着,决定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路上有没有什么标志信息能说明大学名称的。
跑到一半,经过卫生间,佘小舍随意地看了下,忽然脚尖一转,就拐进了女厕。
她刚刚醒过来那会周围除了一副眼镜,人和课桌,笔记啊课本啊手机啊什么的都没有,不然还能翻翻手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重要信息。既然什么也没有,有的东西也模模糊糊跟打了马赛克一样,她自然也就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处在什么年龄段。
卫生间的镜面上,映着一张眉目有些冷冽的脸。
佘小舍怔怔的。
她不笑的时候,唇角自然下垂,上面涂了艳红的口红,不遗余力地展示出自己的锋锐感,笔直的眉毛,微微上扬的眼尾,又总有一种挑衅的滋味。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气质张狂又冷淡的女人,不知经历过什么,眉心下意识地蹙起,似乎有团怒火燃烧在其中,触之便炸。
整张脸写满了三个大字,别惹我。
佘小舍默然。
这不可能是大学时候的她,应该是参加了工作之后。从她那回想起的短暂记忆中可以得知,她过得不如意的原因有一半来自于傻逼老板,另一半来自于催婚的妈妈,或者……还有可望而不可即的暗恋对象??
佘小舍揉了揉眉心,想把它展平。
一时间,纷乱的记忆像雪片一样砸向她,她撑在大理石台面上,觉得头痛欲裂,好像有人扣住她的天灵盖,在使劲往两边掰开,疼得眼前金星乱蹦,手脚阵阵发虚。
她想起了很多,工作上的事。
都是些杂乱的没有章法的片段,前后并不连贯,这么多回忆甚至拼不出一个故事,只是从中看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高矮胖瘦,谄媚的,不屑的,事不关己的,不怀好意的,耳边一声声的“小舍”,或而尖利或而低沉,像针刺扎进她的耳朵。
“闭嘴。”佘小舍咬了咬牙。
她昏昏沉沉地抬起头,骇然发现镜子中身后的卫生间开始一块一块地崩塌,就像是地震一般,地砖连着马桶,门齐齐往下陷落,且很快就蔓延到她的身后。
这绝对是个噩梦!
佘小舍不知道就此掉下去是不是就会惊醒,但她好不容易在梦里有自主意识,看到了自己的容貌,还没有挖掘更多的信息呢,怎么甘心就这样醒过来!
她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很快就冲出了卫生间,发现三面都开始崩塌,只有前方出口的路稳稳地存在着,代表着安全出口的皮特托绿色小人忽远忽近,一下近在咫尺,一下遥不可及,黑暗里闪烁着一点微弱的绿色光芒。
她不敢停,疼痛使她几乎看不清路,脚下的触感也变得软绵绵了,像是行走在涌动的波浪上。
就在佘小舍以为自己终于支撑不住跌落在黑暗里惊醒过来时,她撞上了一个人。
一声小小的惊呼。
声音响起时,那种尖锐的疼痛一下子如退去的潮水,从佘小舍的脑海哗啦啦地离去,她稳住身子,抹了把两侧的汗水,抬起头来,说:“对不起,我——”
话语被掐断。
佘小舍看到了这个平和似百合花的女生。她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更加稚嫩青涩,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眼神如惊慌的小鹿,里面雾气蔓延,明明是被撞的那个,却好像自己闯了什么大祸一样,身侧的手指痉挛了一下,躲避着佘小舍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