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止看他,道:“说。”
岁岚激灵一下,知道是自己犯下了大错,也不敢看站立在一旁的白听泉,只敢小声地回答:“沧……沧浪君要我悉心将南面的小院打扫出来,并备上生活用具,只是……”
温止漠然接道:“只是你目中无人,只因听泉是魔宗之人,你便看不起他,要替本座好好教训他一番,叫他服软,是么。”
岁岚吓得脸色煞白,“砰”地跪地:“沧浪君,岁岚不敢……”
白听泉站在温止身后,双臂环胸,幸灾乐祸。
戊泓笑着在一旁解围:“师兄,你也别太为难小岁岚了,你那宝贝徒弟也是刚到不是么……”
温止转头,看着戊泓。
戊泓立刻瑟缩一下,迅速转变立场:“小岁岚,你险些酿成大错,还不快跟听泉道歉,他以后也是听雪峰的大师兄,你怎可僭越,要不是师兄他今日偶然路过这边,你就要酿成大错啊。”
岁岚连连认错,又扬起泪眼汪汪的一双眼,看向白听泉:“听泉师兄,今日是我的错,是我有眼无珠,怠慢了你,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尽管吩咐我。”
白听泉这才知道这小东西是故意把他带到这个破茅草屋的,他根本不住这里,若不是他机灵一些,恐怕就要一直在这个地方“委屈”下去。
小东西滑得很,现在有温止压着,他才肯示弱,白听泉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大好的机会,便清了清嗓,微笑道:“我要的不多,就三样,你记好便可。”
岁岚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张对称彩凤雕花上好紫檀木床,一床雏鸟翼下新羽羽绒被,一面取水于明月而匀净无疵之镜,”白听泉稍作停顿,“我要求不高,木床的紫檀木料要蕴有灵气,种植在山之阳,不然若有阴气蓄积在里头,我从小体弱,承受不了,羽绒被的羽绒要雏鸟翅根那一小撮新长出来的最柔软温暖的软羽,铜镜的话……取于明月便可,岁岚小前辈,就这么多,都记下了吧?”
白听泉循着原主的记忆,随口说了几个自己也的确想要的东西。
在现世的时候,他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没受过什么委屈。这些要求,很核情核理。
戊泓最先忍不住,偷笑着“噗”了一声。
岁岚咬牙切齿,忍气吞声:“记住了,听泉师兄。”
温止神色还算正常,只到最后,视线悄然落在扬眉吐气,有些小神气的白听泉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他眼神中含着一些隐蔽的怀念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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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时间自然弄不来白听泉要的那些东西,岁岚只好将温止专门留给白听泉的独栋小院清理出来,叫白听泉暂时先将就着,同时他也去各方打听询问,为白听泉准备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入夜,白听泉躺在粗糙坚硬的床垫之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的睡眠本就脆弱,若是乍然换了地方,恐怕要连着熬上三个夜才能逐渐适应。况且被褥厚重压人却潮湿,床垫厚软却粗糙,屋内阴冷潮湿,他的颈边已经生出了些小疹子。
白听泉有点生气地抓了抓。
说来真是奇怪,原主修炼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功法,没有一个能强身健体的……
白听泉畏寒,蜷缩在厚重的被子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毫无睡意。
一个小火盆根本不足以供给整个房间热意,即使他已经躺下很久,也仍旧手脚冰凉。
白听泉有些想不明白一件事情。
他不明白为什么温止,这位正道领袖,要屈尊降贵地收他一个魔宗余孽为亲传弟子,若想拘着他,关押他,不叫他再做坏事,那把他收来琅剑宗做个外门的洒扫弟子便可,又能达到看管的目的,又能羞辱一下魔宗,彰显琅剑宗万宗之首的地位。
但温止不但没有这么做,还将他收为唯一一位亲传。
白听泉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就只好自己弄明白了。
他隔空捏了几个窃音诀,藏在自己屋中的角落里,同时,他又抱起小枕头,赤着脚,顶着漫天的风雪,走到了温止门前。
窃音诀是个好东西,光明磊落的剑修们可不会。就连察觉都难,即使是温止,也要凝神仔细感受才能察觉。
听雪峰夜中的风尤为肆虐嚣张,仅站一会儿,白听泉全身都被冻僵了。
屋中那一豆温暖的灯火似乎成了整个冰冷夜中的唯一慰藉。
白听泉稍作犹豫,敲上了那扇门。
一道隔空传来的灵力瞬间将门拉开,屋内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何人,何事?”
白听泉壮着胆子往门内看了一眼。
门内只点了一盏灯,漆黑昏暗,只有灯火映照的中心,桌案之后,端坐着白衣的温止。他的样貌在烛火之中显得温暖而神圣,只是他极为忙碌,专注地盯着手中玉简,连头也没空抬一下。
白听泉收回视线,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地道:“师尊……夜里的风好大,弟子……”
屋内无人应答,取而代之的是久久的沉默。
白听泉心里七上八下,收回视线,脚趾小心地蜷缩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
屋内温止已经向他这边轻轻侧过了头。
在温止的眼中。
他的小徒弟衣衫单薄,眼神湿漉漉的,可怜又委屈,紧紧抱着他的小枕头,忐忑又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像是在寒风之中,等待采撷的一朵小花。
白听泉小声地加了一句:“弟子……弟子有些害怕,睡……睡不着。”
许久,屋中的人似乎妥协。
伴随着一声叹息:“莫怕,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