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守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运起轻功,一下子就飞到了房顶上,弯腰仔细地察看着房顶受损的地方。
他这是准备帮他修房顶?
房顶都铺了瓦片,不过因为没有加固的材料,瓦片很容易被风卷落。
赫连桀掂了掂分量不轻的瓦片,心中有了决策,他从房顶上跳下来,走到简守面前站定。
简守看着他捧起自己的双手,低下头去捻还扎在手心里的木刺。
木刺太细,一不小心就会折断在肉里,赫连桀大气都不敢出。
简守看着他皱起眉头眼眸深邃的模样忽然就想起另外一个人,一个会捧着他冻红的脚直到捂热的人。
一个一旦被想起,就会让他抓心捞肺地疼的人。
简守猛地将手抽走,看向男人的眼睛,暗沉沉地不见光。
赫连桀不由地怔了一下,那样死寂沉默的眼神忽而让他觉得一阵仓惶的滞闷,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原因。
所以他不能理解和消化那些难过的情绪,渐渐生出闷气来。
赫连桀一把抓过简守的手,不容他拒绝和挣脱!
被迫摊开的手心上面还扎着断刺,比常人更加粗粝的指腹在他的手心写字。
他寒着一张脸,故意加大了力度,断刺就更深地刺进了肉里。
简守咬着牙有些发抖,却不是因为疼痛,只因为动作太过熟悉,恍如昨日……
他曾经在他的手心里教他写字,“我给你重新起个名字,忘忧。”
‘这里有没有石灰’
简守隔了好久才回应道:“没有……”
赫连桀看着他再次冒起血珠的手心,忍耐不住地想低头吹一吹。
可他没有,他极力克制着这种不讲道理的冲动,沉着脸转身走进了柴房。
赫连桀将枯木叶子全都扫到一堆,一把火将它们点燃。
简守看着他在火光里明灭浮现的侧脸,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原人,没有一点半分像那个人的。
简守艰涩地扯了扯嘴角,烟熏火燎的空气很快氤红了他眼眶。
赫连桀转过头看见他,心脏蓦地收紧了一寸。
他走过去,握着简守的肩膀将他推出了柴房,又顺手用指腹擦了擦他的眼睛。
动作太过自然显得亲密,连赫连桀自己都忘了后续反应。
直到简守兀自退开两步,他才回过神转身走进了柴房,重新卷起裤脚衣袖用木棍不断搅动着着火的枝叶,使它们燃烧得更加均匀。
第三日…
赫连桀将房顶补好,简守也煎好了他的最后一副药。
从昨晚开始赫连桀就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喉咙除了发痒,再没有任何疼痛。
他接过简守手中的药碗,眼睛却一直黏在简守的脸上。
简守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看他:“怎么,不敢喝?”
赫连桀就收回视线,将碗里的药喝得干干净净的。
当着简守的面,他试探性地张开嘴巴,表情有些期待和激动。
他挤出几个短暂的音节:“我、我……可以,说话了……”
然而嗓音却已经天翻地覆,赫连桀说完这句话就傻了。
太难听了,像撕裂的帛,像坠入干枯井底的巨石,是一种极为低沉的嘶哑。
简守不自主地收指成拳,指尖藏在微微汗湿的手心里。
黑沉沉的眼里映出他茫然的表情,他的嗓子已经彻底毁了……
赫连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会好的吗?”
简守冷着脸不说话,赫连桀就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向来易怒的脾气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掐住简守的脖子!
几乎一字一顿:“你敢、骗我!?”
简守被迫扬起下巴,喉咙同胸口一样疼,他果然猜得不错。
他虚起眼睛看着他,艰难出声:“我是、说过你可以、再次说话……却没说过、你的嗓子不会有、后遗症……”
赫连桀并不愚笨,意识到他的狡辩,和之前故意的欺骗。
难过好像比愤怒更甚,他的手指崩起了青筋,温热的喘息声扑洒在他的手背上,细微的脉搏也在手心里跳动。
只要他稍稍一用力,这些感触都会立刻消失。
可是看着这张脸,赫连桀就没有办法再用力,分明有什么枷锁将他牢牢套住,还不自知。
简守看着他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模样,反而觉得可笑。
眼里浮现一贯的漠然,语气讽刺:“你想、杀了我?”
他还是没有害怕,赫连桀不喜欢他眼中的那种平静和晦暗,好像对生命没有半点执着。
赫连桀松开手,退开两步:“我不会杀了你。”
简守摸着自己被掐得青紫的脖子,听到他这样说道,“你至少救了我,我不会恩将仇报。”
简守怔了一下,翩长的睫毛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然后没有忍住地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
声音似喜似悲:“那你可以滚了。”
这是赫连桀头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
也是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明显的怨恨,他好似透过他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又好似就是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