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们并没有让谭嘉月等太久,且有常顺在给谭嘉月逗趣,时间似乎过得更快,大约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林中再次响起哒哒马蹄声,两个少年的身影渐渐出现。 “二哥!太子哥哥!” 谭嘉月当即兴奋地提裙跑向他们,常顺跟在后头连忙招呼:“三姑娘,慢些,当心摔着!” 话音未落,奔跑的小姑娘脚下一崴,整个人向前扑去,溅起了点点尘泥。 常顺:“……” 他一张脸苦下来,伸手往颊上一拍:打烂你这乌鸦嘴! 晏晗跟谭明之二人见了赶忙下了马来,跑至谭嘉月面前。 “怎么了怎么了?” 谭明之急得询问,晏晗蹲下一把将谭嘉月捞至怀里,沉声问道:“摔着哪了?” 谭嘉月摔得晕晕乎乎,双眼迷茫地看着四周,半晌没有反应,直到晏晗又问了句,她这才缓过神来,手微微一动,当即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她抬起双手一看,豆大的泪珠当即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好疼……” 只见双手掌心皆已经擦破了皮,鲜血和着细碎的尘泥黏在掌中。晏晗小心撩开她的衣袖,便见小姑娘白嫩的胳膊上也布着几道擦伤,丝丝血迹沿着破皮处渗出。 “摔伤了?!” 谭明之心疼的捧起她的手,连忙轻声安慰道:“呦呦不哭,二哥在呢!” 到底谭明之此时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行事远不如现在的晏晗沉稳。晏晗上下瞧了瞧,低声又问道:“还摔着哪了?” 谭嘉月哭的抽抽搭搭,她动了动,呜咽抽泣声更大,吸着鼻子道:“脚,脚疼!” 晏晗闻言便要往她脚上探去,谭明之忽的伸手过来,面色颇不自然道:“殿下,我来吧。” 纵然谭明之再是心大,也明白女儿家的脚是不能与外人瞧的。 晏晗默了默,收回手来。谭明之两手抚上她的脚腕,询问道:“可以动吗?” 谭嘉月嘶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埋怨,抽噎道:“动不了,好疼!” “应该是崴伤了。”晏晗语气平平,惹得一旁的常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咱们先回去找太医瞧瞧。” 狩猎难免有这个那个的伤,故而带了几个太医来。 见谭明之要起身,晏晗却说不急,吩咐常顺去将帕子用溪水打湿,他接了过来执起谭嘉月的手,与她说了句“忍着些”,便朝着她手上的泥污擦去。 谭嘉月疼得忍不住要将手抽出来,晏晗一把攥紧沉声道:“呦呦别动,伤口脏着不好。” 谭明之也在一旁哄道:“呦呦乖,一下便好了,回去二哥给你买酥糖吃。” 被二人这么哄着,谭嘉月只得忍着痛意让晏晗将手上尘污擦去,只不过一张小嘴被贝齿咬着,眼里泪水汪汪,十分地委屈。 拾整一番后,晏晗扶着谭嘉月起身,而后忽然背转向她弯下腰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晏晗见谭嘉月迟迟没有反应,直接伸手拉过她伏在自己背上,背起她便朝前走去。 谭明之怔愣地与常顺一个对视,瞬时回过神来,慌慌忙追了过去,面色惊诧着半拦至晏晗面前,一边向谭嘉月使眼色,一边支支吾吾道:“殿,殿下,这怎么能行?我是呦呦的二哥,还是我来背她吧!” 他不停向谭嘉月使眼色:“下来!” 谭嘉月虽同样诧异,但见谭明之惶恐的模样,她玩心一起,对着他略为嘚瑟的拱着鼻子。 晏晗同样神色悠闲,他似乎感觉到谭嘉月的反应,眸中流光明灭,稍稍一侧头后又看向谭明之,状似严肃道:“呦呦不会骑马,你我年纪小也不好带着她,便只能背她回去。” “殿下,我背她就是了,怎能让您来。”哪怕谭明之是晏晗的伴读,二人颇有情谊,但皇家威严仍是不可冒犯的。 晏晗觑了他一眼,淡淡道:“休德不精武艺,只怕你是背不动的。” 此话一出,谭嘉月原本嘚瑟的表情一敛,略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 晏晗又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面带尴尬道:“本宫不是指你重,而是休德确实背不动你。” 谭嘉月:“……哦” 晏晗觉得自己的说法挺对的,奈何谭嘉月仍是这个反应,他也摸不着说错在哪,索性少说少错,往扎营方向走去。 谭嘉月伏在他背上,哼唧了两声,见他不理自己便也没了反应。 少年的肩还不甚宽厚,伏在他背上亦觉得他骨头硌得慌,但他的背却极其温暖,稳稳地背着她。衣料上的淡淡熏香窜入鼻尖,让人觉得莫名的舒心安稳,精神放松,疼痛也好似离她远去,仿佛置身于舒适云团之中,谭嘉月不知不觉眼皮子越来越沉,头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 走在后面的谭明之忽然间明白临行前钟氏对他的嘱咐。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家的小妹怕是要被人抢走了。 一想到这,谭明之倏地心里堵了一口气。 看来回去后他得勤加练武了! 一行人方回了营,谭嘉月便幽幽转醒,晏晗见她模样不明不白地笑了一声,转身便将她放在了榻上。 太医早已被寻了来,忙不迭迎上前去,几人围着谭嘉月,晏晗退至一旁,偷偷抻了抻发酸的胳膊。 常顺连忙讨好着凑了过去,伸手给他揉着肩膀,不过方揉了两下,忽得“咦?”了一声。 “怎么?”晏晗眄视过去。 常顺憋着笑,轻咳了一声道:“殿下,您这肩上洇了一片水渍,这……” 晏晗眉头一挑,转头看着榻上因痛意苦着脸的谭嘉月,他扯了扯嘴角,最终带着无奈又带着嫌弃道:“给本宫寻身干净衣裳来。” 常顺“嗤嗤”笑了两声,又忙作正色,应声离去。 那厢太医已解决地差不多了,晏晗背着手走上前去询问:“是何情形?” 太医忙拱手应道:“回殿下,三姑娘手上不过几道擦伤,我已替她上了药,这两日别沾水即可,只不过这脚却崴得有些重,这两三日最好静养着别下地,亦不要受力。” 晏晗点点头,向谭嘉月一扬下巴,“听清楚了吗?” 小姑娘丧下气来,“我还想去玩儿呢!” 谭明之摇头道:“还想着玩,想想回去怎么向娘交代吧!我是逃不过了,你也少不得要被她骂上几句。” 谭嘉月“啊!”了一声,垂下头来,泫然欲泣。 正当时谭济元走了进来,谭嘉月一见着他,当即委屈地伸手求抱,啜泣道:“爹爹!” 后头走进来的太监直朝晏晗走来,行到他面前恭谨道:“殿下,陛下寻您呢!” 晏晗往谭嘉月那边撇去一眼,见又谭济元在小姑娘好歹情绪好转了些,他“唔”了一声,转身离去。 帝帐之内,一股炙肉香萦绕满帐,让人一闻便口舌生津,腹中馋虫蠢蠢欲动。 见了晏晗进来,同德帝瞬时心中意味起来,夹了片炙肉慢悠悠地沾着酱,斜睨着眼问道:“朕听说你今日倒是觅了个好去处,只可惜败兴而归?” 晏晗黑下脸来,紧抿着唇,不欲理会他的打趣。 皇后于一旁掩袖低笑,美目盈盈看去,笑问道:“晗儿今日可狩了什么?” 常顺一手捧衫,一手拎笼从走进帐内,先给帝后二人见了礼,而后提起手中小竹笼向晏晗道:“殿下,您将它给忘啦!” 透过竹笼,只见小竹笼内缩着一只褐红相间的小花鼠,肥肥胖胖的小花鼠耸着鼻子东嗅嗅西嗅嗅,似乎闻着了什么香味。 同德帝向常顺招手,让他将小竹笼放在了桌上,同德帝偏头瞧了瞧,脸上笑意再也憋不住,哈哈笑道:“你就是猎了这个?” 晏晗气道:“这个怎么了?”言罢一眼瞪向常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进来。 常顺瑟瑟低头,默默不语。 “晗儿不是觉得这些玩意儿会让你玩物丧志吗?” 这世的晏晗未免自己又重蹈前世覆辙,故而玩物一概不碰,当然他有了前世的年纪,这些个小孩子的玩意儿他也看不上,不过这一派认真的模样倒是让同德帝时常劝他放松放松。 “孩儿是……”他语气有些冲,转而又愤愤收了声,拱手向二人拜别,“孩儿累了,先回了,父皇母后亦好生安歇吧!” 他言罢转身离去,谁知方一迈出帐子,身后便传来帝后二人的笑声。 “你说晗儿还特意觅个好处同那小丫头,谁知那谭家丫头……” 皇后的声音响起,“就惦记着吃呢,小丫头哪懂他那些碎心思!” “噗!” 二人“哈哈”的笑声传来。 什么碎心思,他有什么碎心思?他才没什么碎心思!哼! “殿下,殿下!” 常顺又拎着小竹笼忙追了出来。 晏晗见了他“呵”了一声,直接甩袖走了。 常顺忙不迭跟了上去,只走出没多远,便见他倏地停了下来。 “殿下怎么了?” 晏晗死死盯着前方那人,那人年纪三旬有余,一身禁军打扮,眉眼之间带着桀骜阴鸷,抬眸见晏晗正盯着他,那人扯出笑意,缓缓朝他走来, “臣羽林左卫指挥佥事张恂见过太子殿下。” 眼前人向他行礼,眉目温和神色恭谨的模样,晏晗冷眼看着,羽林左卫指挥佥事张恂,张嫔的娘家堂兄,同时也是赵叙明的一员得力助力,他可忘不了前世这人是如何对待他的母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