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猎场距离京城并不算远,清晨出发,待到日暮之时,便已经到了。 常顺公公扶着谭嘉月下马车时,便看见小姑娘眼眶红红,小脸气得鼓着,十分委屈的模样。 晏晗慢悠悠荡了下来,目光虚虚略过谭嘉月,忍不住嘟囔:“不就是收了你的糕点嘛?气性这么大……” 他一手背在身后,敛颌垂眸看向她,“那些糕点想吃就能吃到,但本宫打的猎物你难得一吃,本宫是为了让你能敞开肚皮尽情吃才收了你的点心的!” “是为你好,懂否?” 谭嘉月被他严肃的模样摄住,一时忘了委屈,惶惶然疑问:“太子哥哥说的是真的?” 晏晗认真点头:“当然。” 一旁的常顺公公忍不住腹诽:可别把您,真不要脸,欺负人家三姑娘一顿吃的就能哄好。 晏晗似心有感应,森森然睨向他,常顺公公一个激灵从尾椎打上后脑勺,他“哦呵呵”一笑,凑近谭嘉月状似轻声道:“三姑娘啊,这西山的猎物烤制起来,那可比这食鲜居的点心好吃多了,撒上一把孜然,那喷香,那焦酥……” 他咕噜一咽口水:“人间美味啊!” 谭嘉月被他说着勾起了馋虫,“那呦呦不吃点心了,呦呦要留着肚子吃太子哥哥打来的猎物!” 晏晗向常顺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牵着谭嘉月往驻扎的营帐走去。 “那你今晚休息好,明天乖乖等着吃本宫打来的猎物。” “……” 二人言笑的声音随着步伐声渐渐远去,天边的残阳落尽最后一丝余辉,照耀在二人身上,夜风缓缓吹来,扬得衣袂飘飘,渐渐走远的,是一对金童玉女的背影。 翌日一早,诸事皆已准备妥当,同德帝携皇后一起与群臣昭告狩猎正式开启。 皇家每年举行春猎,实为祭祀,祷求这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狩猎有规:幼兽不猎,孕兽不猎。 每年除皇家子弟外,更有群臣的公子儿孙随行,在为期三日的春猎中拔得头筹者,能够得到皇帝的奖赏,故而众人皆铆足了干劲。 谭嘉月站在帝帐不远处,看着那方的场景。一群贵族子弟早已骑上骏马跃跃欲试,一众人中,当数晏晗的年纪最小,他一身骑装,黑发尽数拢于网巾中,额上绑着一条黑色绣金卷草纹纱绢额带,手提一把小弓,只这样掣马静静立着,却让人无法忽视。 “这里这里!”谭嘉月踮起脚向晏晗挥手,面上满是等他狩猎归来的期待。 “呦呦。” 身后传来唤声,谭嘉月将视线从晏晗处收了回来,回头一看,见是谭明之。 “二哥,你怎么在这儿啊?”她兴冲冲奔了过去。 谭明之“唔”了一声,蜷指敲着她的额道:“阿娘让我好好看着你,要是你在猎场出什么岔子,阿娘可得唯我是问了。” 谭嘉月不满道:“才没有呢,呦呦最听话了,哪里会出什么岔子。” 谭明之哈哈一笑,没再说话。 须臾,帝帐内端坐的同德帝一声令下,一旁的鼓手开始擂鼓,原本空地中的众人立刻挥鞭驱马,高声呼叫着往林中奔去,狩猎开始了。 谭嘉月兴奋即起,为晏晗呼喊助威,晏晗驱马的间隙看向她,给她做了个等着的表情,而后驱马窜入林中。 二人目送一群人消失在林中,斜里便见谭兼之腰挎雁翎刀正跨步走来。 之前谭兼之忙于春猎护卫安排,已经数日不曾归家,故而兄妹俩几日未见,昨日又只是匆匆一面,谭嘉月此时见了他欢喜不已,当即扑了过来。 “大哥!” 谭兼之顺势蹲下,一把搂住她,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呦呦这两日好像重了不少啊。”谭兼之方才凛冽的脸此时露出柔情来,心情颇好的玩笑道。 谭嘉月当即反驳,而后又忍不住羞涩挣扎道:“大哥,你快放呦呦下来,这里好多人呢!” 她捂着脸不敢见人,透过指尖缝隙看去,便见同德帝身旁立着的谭济元钟秀宣正瞅着她笑,同德帝与赵叙明见状也看了过来,谭嘉月“嘤”了一声,羞涩更甚,一边声声催着谭兼之,一边将头埋下,抵在谭兼之肩头不敢看人。 谭兼之见她模样忍俊不禁,连声应好,弯身将她放了下来。 “我巡逻至这边,看见你们便顺路过来瞧瞧。”谭兼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又道:“你们可以去这周边转转,但别往林子里头去,当心被狩猎的人误伤,知道吗?” 谭明之谭嘉月齐齐点头,谭兼之看着两个小家伙,眼中笑意更深。 谭兼之离去后,二人待着也无聊,便开始在周围闲逛,待逛完回来,便见常顺公公向二人走来。 “二公子,三姑娘。” 谭嘉月见了兴冲冲迎了上去,“常顺公公你在这,是太子哥哥回来了吗?” 常顺摇头道:“是太子殿下唤奴婢来寻您呢!” “寻我?” “殿下狩得一只野兔,现下正在准备烤制呢,他特意遣奴婢来寻您去吃呢!” 谭明之凑了过来,笑道:“可有我一份啊?” 常顺面上笑意未变,“殿下只狩得一只野兔,也不知二公子去了够不够吃。” “无事,我食量不大,吃得不多。” 那头谭嘉月已经等不及在一个劲得催常顺,他虚虚抹了额上不存在的汗,只得带着二人往林中走去,他已经能想象到待会殿下那双刀子眼刮他的情形了。 果不其然,晏晗见着谭明之时微微一怔,而后一双眼冷冷向常顺觑去,常顺低着头,不敢看他模样。 “好香啊!”谭明之嗅着香气凑了过来,“殿下兴致真好,在此处烧烤猎物,这儿山清水秀,倒是别有趣味啊!” 谭嘉月早已被架在火上的野兔吸引住了目光,淡淡飘出的肉香馋得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碎着步子凑了过去,糯声问道:“太子哥哥,还有多久可以吃啊?” 晏晗剜了常顺一眼,起身招了一旁的侍卫来替他烤,自己则朝溪边走去。 “等着。” 溪水汩汩流淌着,清澈见底的水下可见有小鱼小虾正在游动,见了人来,当即惊得四散。 晏晗洗净手,回头见二人围在一处双眼放光的模样,他无奈泄下气来。 “休德待会儿与我一同打猎去?”晏晗接过常顺递来的帕擦干手,将帕子丢给常顺后又顺手将凑近火堆的谭嘉月捞了回来。 “小心你头发全烧了!” 谭嘉月惊恐的捂着头发,忙不迭往后挪了几步。 谭明之嗤嗤笑了两声,而后道:“殿下又知道我不精武艺,如何猎得过殿下?” 晏晗双眼眄视过去,谭明之无奈罢手,“罢罢,我去,我去!” 谭嘉月闻言亦举起手道:“呦呦可以去吗?” “不行!” “不行!” 二人异口同声反驳,谭嘉月悻悻然回了手,“不去就不去嘛……” 不多时野兔便已经烤好了,撒上御膳房大厨的秘制香料,香味直窜人鼻尖,勾人心魂。 晏晗抽出腰间小刀,割下最肥的兔腿向谭嘉月递了过去,自己又割下另一条,抬眸看着谭明之,谭明之无奈道:“不劳太子大架,休德自己来。” 晏晗将小刀抛了过去,趁着谭明之手忙脚乱的功夫,他偏头问向正与兔腿作战的谭嘉月。 “味道如何?” 谭嘉月此时面颊随着咀嚼不停鼓动,清澈的杏眸满足得弯成了弦弯月,见他一问,她点头笑道:“好好吃,香极了,呦呦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 她这么捧场,晏晗颇有些自得:那是,也不看看一开始是谁烤的。 见着谭明之可怜兮兮的撕着兔肉,谭嘉月将手上的递了过去,“二哥,你吃这个啊!” 谭明之瞄了晏晗一眼,含笑点头道:“果然还是我的呦呦最好啊!” 他“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呜……”谭嘉月瘪下嘴来,“二哥你将肉都咬没了!” 一只小小的野兔几人分吃,一下便没了。洗净手罢,晏晗当即提弓上马,下巴朝谭明之一扬,道:“走!” 谭明之随即上了随行侍卫骑乘的一匹马,二人一同对谭嘉月嘱咐道:“呦呦在这里等我们,我们不久便回来。” 晏晗凝神一思,忽得忆起前世景象,他又道:“本宫给你抓只小花鼠来。” 谭嘉月挥手看着二人骑马远去,留下的常顺领着她寻了一处干净地坐下。 她一双小脚分开又并拢,双肘撑在膝上,双手捧着小脸叹了一气。 “呦呦也想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