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柠轻佻了下长眉:“在你眼里,我很喜欢说笑。”
“……”陈耳东问:“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你家老爷子比我爸还刻板,都快赶上男德班班长了,你还敢顶风作案啊。”
郁峥嵘的老派刻板精神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还是那种“高标准要求自己的同时高标准要求身边他人”的典型,和郁柠同一辈儿的二世祖没少被他管束过。
去年陈耳东追求时尚,买了条破洞裤,刚穿上没几天,被郁老爷子瞧见了,一句“穿衣要板正,做人要端正”的话追着陈耳东说了大半年才消停。
很难想象郁小少爷是受到什么刺激了,竟公然挑衅郁老爷子。
林双木也很奇怪,吹干头发,转过转椅,一脸“自求多福”地看他:“是啊,老爷子瞧见估计趁你睡着的时候连夜给你推成鸭蛋。”
郁柠说:“我现在做的事比我会不会成鸭蛋还重要,这事要不成,小爷下半辈子都搭进去了,染个头发算什么,诶这个颜色好不好看?就这个色吧,托尼老师,麻烦了。”
陈耳东一看色卡,竖起大拇指:“勇士,今晚我会把房间给你留好,随时欢迎。”
郁柠恹恹地往椅子上一仰,懒懒道:“放心,我家老爷子这会儿可不敢拿我怎么样。”
“想好应对办法了。”林双木说。
郁柠竖起一根食指在唇中间,装模作样地“嘘”了一声:“天机。诶我刚选的那个色卡行不行?大不大胆?”
林双木瞧了眼色卡,颜色大胆也是大胆,很难驾驭住,不过——郁柠长得好,眉眼精致,肤白,学校里就有一水儿的追求者,一双眼眸多情散漫,作风行事也总透着一股小祖宗被宠坏了的少年痞气。
染出来应该挺适合他郁哥的气质。
想到这儿,林双木点点头:“这颜色可。”
染色之前,需要用双氧水给头发褪色,颜色越浅,染出来的色才越好看。
十二点四十五分,店里顾客多了起来,陈耳东和林双木已经打完了三把游戏,郁柠还在给头发褪色,两人实在坐不住了,肚子又饿,跑出去吃饭,给郁柠带了外卖回来就跑去上网了。
郁柠也坐得贼难受,没想到染头发需要这么花时间,上完色冲洗到最后一步他直接睡着了,直到有人推他肩膀:“帅哥醒醒,帅哥。”
郁柠迷蒙睁开眼,看见托尼老师一脸和蔼地在他面前。
“!”郁柠还有些懵,听见旁边有吹风机声音,才想起身处何地,问:“好了?”
“嗯,帅拉了,”托尼老师从镜子面前挪开,说:“瞧瞧。”
郁柠掀了掀眼皮,和镜子里的男生对上视线,顿时:“!!!”
愣了三秒,挑了挑眉,嘴角漾起一抹吊儿郎当笑:“这色儿还挺适合我。”
托尼老师解开郁柠身上的围布:“那可不,太适合你了,你刚睡着时候,手机一直在响,应该找你有急事。”
郁柠挺满意着发色:“谢了,多少钱?”
结账走出洗护店,郁柠掏出手机。
一打开,唐媛打了五个电话,还有七封未读消息,其中有五条是老爷子发来的。
郁柠先给唐媛回拨了过去。
那头秒接,唐媛温柔急切的声音传过来:“小柠你在哪儿?下午约好了五点半和陆家见面的,你忘了?还是你已经改了见面时间。”
郁柠说:“这不还早么。”
“早?”老爷子浑厚有力的声音穿透话筒,“你让他看看时间,马上就五点了,能赶得过去吗?”
郁柠这会儿一点都不畏惧见面,目光不经意瞧见商场门口的反光玻璃,笑了一下,好声好气:“行了行了,我马上打车过去,你们就在家等我好消息吧。”
说完电话,唐媛和郁峥嵘互看一眼。
郁峥嵘不信他孙子突然转变这么快:“他没说什么,直接去了?”
唐媛点点头:“说让我们在家等他好消息。”
郁峥嵘:“……”
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
见面地点在乾居楼,一家高档中餐厅。
郁柠到的时候五点十五分,他一进去,就看见入口处用猪肝色的木头刻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曲水流觞席,溪水循环,音乐悠扬,整个画面风雅至极。
但这一切在郁柠眼中并不风雅,因为他家老爷子以及上一代父辈特别爱来这种地儿。
郁柠站在原地,觉得他的潇洒气质跟这儿格格不入,这偌大的兰港就没有西餐厅和咖啡厅吗?
非得到这种老气横秋的地方。
郁柠忍住扭头就走的冲动,掏出手机,准备给陆砚笛发消息,换个地方。
一个小时前,对方刚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并且发来了一句“您好”,郁柠没理。
【lemon】:你好陆叔,我郁柠,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那头估计不忙,立马回复了消息。
【诚其意】:您好郁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呢?我已经到了乾居楼,在八号桌。
郁柠:“……”
您老能别叫我郁先生吗?
我才十八不是八十啊?啊?
不过既然到了……郁柠没再回复,将手机一收,朝里面走,心想着先看看陆砚笛长什么鬼模样,要是又老又秃顶别说吃饭了,这辈子都不再相见。
郁柠溜进大厅,屈身在一颗迎客松后面,眼睛跟雷达似的到处扫。
八号桌,八号桌,八号桌在哪儿?
突地他目光一怔,八号。
郁柠用他5.0的视力瞧见那儿的确坐着一位着正装的男人——黑框眼镜,头发梳得油亮,偏黑的肤色偏偏系了一条墨绿色领带。
光这一眼,郁柠就倏地挺直胸膛,转身闷头往外走。
“就这土掉渣的品味,还想跟我结婚?下辈子吧。”郁柠脚下飞速,活像身后有豺狼虎豹,快步走出大厅,没看路,和外面进来的人迎面撞上了。
撞上人后郁柠的鼻子先遭了殃,鼻根处一股酸意冲上眼眶,眼前的画面瞬间模糊掉了几秒,他下意识捂住鼻子连忙后退两步,正要道歉对方却赶在前一秒比他先说出口:“抱歉。”
这声腔调低沉,带着较重的胸音,有些闷,像直直坠在了地面上似的,十分抓耳,震得郁柠耳根子一麻。
接着映入郁柠眼帘的是皮鞋,由上而上——
深色笔直西装裤,精致袖扣,黑西服白衬衫,腰身不太明显收了收,衣物整体没有一丝脏乱跟多余褶皱,像高档橱窗里的模特突然站在了面前。
那人问:“没事吧?”
郁柠抬眸,开始注意到男人的五官,哪怕是撞到了人对方脸上也没有一丝慌乱,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镜片之后,是一双狭长漆黑的眼,头发眉毛以及发际线,唇周都精心修过,唇型偏薄,颜色略浅,没有杂毛的面部显得非常干净清爽,又给人一种成熟禁欲、绅士儒雅的感觉。
仿佛在盛夏尝了一口碎冰梅子白瓷汤,令人眼前一亮。
郁柠看着面前的男人,回过神后放下手,在对方视线之下有些局促:“我没事。”
陆砚笛见他无事,便迈步绕过郁柠朝里面走去。
郁柠回头,看着对方修长帅气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轻“啧”一声。
——怎么同样都是西装领带,有些人就能穿得那么猥琐,有些人就能穿得绅士儒雅呢。
想到这儿,郁柠笑,大步朝门外走去,离开乾居楼时掏出手机,给陆砚笛发了条微信。
【lemon】:不好意思啊叔,临时有事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