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梨歌觉着自己有时候真是活该受罪。 不过饭间景蔚深提议要景梨歌去京城四下逛一逛,顺便准备赴宴的衣裳,景梨歌便想起景浅浅被剪坏的衣服,随口便邀请她同自己前去。 刚一问出口,便觉着景兰夕用瞧白莲花般的眼神望了过来,之后便嚷着要和她们一起上街,顺手还拉了景凝言。 话已至此,既然四个姑娘都去了,没有道理单落下一个景月华,最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景梨歌四下环视一圈,宽敞的马车里坐着五个人,相互之间除却景兰夕和景凝言,其他人皆是一言不发。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景月华突然冲着景梨歌浅浅一笑,“离着舒锦阁还有些路程,妹妹们若是觉着无趣,不妨来玩四字词语接龙?” 景梨歌见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似乎是要她附和,当下点了点头,“好。” “可只怕有的人肚子里没有墨水,害得我们接不下去呢。”景兰夕支着下巴怪腔怪调的说着。 “就是就是,五妹妹,你若是要参加,可别坏了我们的兴致啊。” 景浅浅笑了笑,柔声道,“妹妹才疏学浅,但是接词的话勉强还是可以的。” “不自量力,那就我先来了,省的卡到你那里。” 景兰夕嗤笑一声,略微沉思片刻后说道:“三谏之义。” 下一个是景凝言:“义无反顾。” 景梨歌:“顾名思义。” “......” 景月华轻笑:“再来便是,我先吧,孤文只义。” 景浅浅:“义薄云天。” 景梨歌:“天经地义。” “......” 景梨歌有些挂不住。 “我...” “二、二姐,没关系的。”景浅浅坐在梨歌左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好在马车缓缓停止,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小姐们,舒瑾阁到了。”景梨歌掀开帘子不等小厮抬过来木凳便跳下了马车,拉起月牙冲进了舒瑾阁中。 直到脸上的余热堪堪散去,景梨歌才停在了二楼的回廊之中。月牙把手轻轻搭在景梨歌的肩上,眼神关爱地说道:“小姐,您这样对得住教书先生吗……” 正说着,景浅浅扶梯而上,站在了景梨歌面前。 “二姐,我、今天多谢你带我出来。” “不必客气,说来这舒瑾阁是做什么的?”方才景梨歌只顾着冲进来,没有四下观看。 “这里是京城官家小姐夫人们最常来的一间阁楼,一层是胭脂水粉,二楼是首饰珠钏,三楼则是绫罗衣裳,这里的所有东西唯有一套,绝无仅有,所以很受欢迎。据说这三层的东家是同一个人,可到底也是传言罢了。” “是吗......”景梨歌心不在焉,四处乱看着。 “二姐若是有想去的地方,不用顾及我。” “那我便走了,你避着些景兰夕。”景梨歌拍拍她的肩膀,拉着月牙悄悄下了楼。四下转了两圈,景梨歌挑了一家看起来高端一些的酒楼,抬脚迈了进去。 “客官您几位?”店小二望见景梨歌,立时便凑了过来,脸上挂着招牌式笑容。 “两个。”景梨歌四下观望,指了指楼上。“可有房间?” “有的有的,只不过是隔间,您看可还行?” 景梨歌点点头,跟着小二走上了二楼。二楼明显要比一楼清静许多,厢房基本都是两间合并,中间用一道屏风相隔。 景梨歌坐定,指了指小二递过来的菜单,翻开甜点一栏,从上往下划过一溜菜名:“这些吧,太多了也是浪费。” 店小二抱着菜单,用看金主的眼神盯了景梨歌三秒后,心花怒放得便走了。 “小姐,奴婢觉着,您点的那些大概已经吃不完了。” “你这便是瞧不起我了。” “......” 因着点的都是甜食点心的缘故,不出片刻便有几个伙计端着托盘送了上来。 “小姐,我们今天出府是来挑衣服的吧?您吃这些,一会儿该穿不上了......” 景梨歌手一伸,拽着月牙坐了下来,推了两碟甜糕到她的眼前。 “谁告诉你我要买衣裳?” “可、可是皇后娘娘的赏梅宴...” “既不是特指了我,不去想必皇后娘娘也是察觉不到的。”景梨歌夹起一个奶豆糕一口吞了下去,模模糊糊地说着。 “话虽如此,可是小姐,您想必也听出来五姑娘的意思了。这次的赏梅宴可是...” “我晓得,大型相亲会。” 月牙一噎,“既然知道您还不去吗?” “去做什么?” “做什么...您非要奴婢点明吗?此去不单是京城各家的年轻公子们,还有几位仍未娶妻的殿下啊!前次见到的太子殿下,性子虽不怎么样,却还是一表人才的,据说他是几位皇子中长相最为一般的了。” “五殿下、六殿下、七殿下、九殿下、十一殿下通通都是连通房都没有的年轻皇子!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景梨歌抬眸看了她一眼,“月牙你忒丧心病狂,十一皇子还是个奶娃吧......况且这种事哪轮的到我考虑,最终决定权还不是由着圣上一道旨罢了。” 月牙颇不不甘心地道:“但小姐您就算是不看重皇子们的地位,也要想一下自个儿的将来啊。几位皇子不仅年轻出众,仪表堂堂,而且个个都胜潘安之貌……” “比子时还要好看?” 景梨歌随口问着,在她的心中,自出生至今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便是宁子时。 “那...那倒不一定...但是奴婢还听说,其中最为出众的是那位九殿下。据说九殿下容貌美艳张扬,连着烟花的女子都比不上他,一颦一笑皆是恣肆无双,京城没有哪个小姐是可以不为之心动的!” 景梨歌点点头,“男人骚起来固然没女人什么事儿。” “......” 月牙的满腔热情瞬间便被浇熄,瘫坐在木凳上。“小姐,奴婢伴您这些年,从未见过您有一次为这些男女之事娇羞的。” 景梨歌听到这话,放下了手中的木筷,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我...我已经想好了,要嫁给这京城中面丑心善厨艺最高超的厨子。” 月牙心如死灰,“可是不去的话,您总得有些理由吧。” 景梨歌拍拍手起身,弯了弯唇。“是人总会生病,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必然能够理解。” 待景梨歌二人起身离去,说笑的声音逐渐消失,整个隔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梨花木屏风的另一侧,正是两站一坐三位公子。 丁韭看着面前男子带着似若无物的平静笑意,抬手悄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宇连墨蓦地回首问道,唇畔带着温柔的笑意,“丁阙,本殿下比女人还要骚吗?” 丁韭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殿下最是厌烦世人对他的容貌加以评判,更不提方才的小姐说出那般的话......紧张的同时又送了口气,好在殿下问的不是他。不过原本也是殿下偏要听人姑娘家墙角,直接离开不就听不见这些话了吗。 丁阙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回殿下,这问题属下不好回答。”听此回复丁韭的一颗心瞬时悬到了嗓子眼,殿下怕不是又要恼了…… 而宇连墨却只是斜倚着,右手握起桌案上的毛笔,摊开一截宣纸写着什么。 “丁韭,回宫一躺,要快,晚了今天你也无需再来见我。” 丁韭哭丧着脸接过宇连墨递过来的纸条,卷了卷收在了袖口中。说错话的明明是丁阙,为何受罚的却是他... 窗外的雪花纷扬着,透过敞开的缝隙缓缓落在了乌黑的墨发之上。宇连墨支着下颌,眼神散散的落在楼下那个埋在梅红大氅之下的娇小身影上,蝶翼般的睫毛染上了雪白色的霜花,轻轻颤抖着投在眼下一片青色的阴影。 待景梨歌回了晴芜院子,便瞧见桌案上赫然放着两封镶黄布的邀请函书。一封来自皇后娘娘,景梨歌觉着,大概是皇后娘娘知晓了太子府的事情,想必是要将她找来谈一谈心的。 而另一封...... 景梨歌心情复杂地拿起了函书。 今有玉庭园雪梅之景,特邀景二小姐共同欣赏,望务必前来。 落款的章印是贵妃沈氏,字迹清隽秀丽,鼻尖缭绕阵阵墨香。 话已至此,都亲自送了函书过来,她怎么可能不去。景梨歌阵阵头痛发作,放下了函书,手指上沾染了些许未干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