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景梨歌想法还是太简单。 圣上大手一挥,不仅定了宁家的去向,还决定了她的前路。 “既已来了京城,你也不小了,该回去孝敬你的父亲了。” 圣上一句话,便断了她此前心心念念绝不回景家的心思。 景梨歌蹙着眉出了皇宫,一路上一言不发,阴沉的脸色叫月牙也大气不敢喘一口。到了景府,月牙小心翼翼地催促着,景梨歌下马车时踩到了裙边,身形一晃不知啃了谁一口,疼的她捂着嘴眼泪直打转。 此时此景此情,若是下场雨便更有气氛了,景梨歌捂着嘴如是想着。 想着想着,一片便冰凉落在脸上,温柔的凉意渗入肌肤,丝丝透骨。 景梨歌抹了抹眼角,她早该知道的。 再如何十二年温柔以待,却也在圣旨落入宁家时便要结束了。 景梨歌望着自头顶灰暗天幕中落下的白色飘絮,眨了眨眼,顾不得身旁人的呼喊,捂着心口便冲回晴芜院,一头倒在榻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次日清晨,景梨歌一觉睡醒顶着个鸡窝头,听月牙絮絮说着昨日宁家已经搬到了新赐府邸云云。 景梨歌有些感伤,然不待她多作言表,月牙递过来张纸条。 “小姐,这是少爷留给您的。” 景梨歌接过,顺着看了下去。虽说是纸条,却也洋洋洒洒写了许多,事无巨细,交代的皆是平日生活的琐事。月牙凑过来瞧了一眼,见景梨歌眉眼间皆是愁绪,不解道,“不过几步之遥,宁家宅子同景府统共也相隔不了多远,少爷此举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 景梨歌微微蹙眉,顿时觉得先前的感伤有些白费。 “其实,”月牙顿了顿,“奴婢昨日在马车上时就想说了,城北这个方位,有的府邸也就是景府隔壁了。可是奴婢瞧您一脸严肃,实在不敢开口......” 景梨歌凉凉地瞧她一眼,“月牙,我有时候真的是想把你送回兰姨那里。” 月牙给梨歌系着扣子,一本正经的拒绝,“那不成,月牙答应少爷了,要好好守着小姐,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景梨歌不言,趁着月牙整理床褥时开了门想透透气。手指覆在朱红色的门框上微微用力,拉开了一条缝儿向外瞅着。 “小姐您又不穿好衣裳就开门。” 月牙后脊一凉,刚要起身去拿披风,便见景梨歌蓦地呆愣在了门边,寒风便顺着缝隙一丝丝吹了进来,吹得炭火直曳。 “小姐?您怎么了?” 月牙凑到门边向外瞧了一眼,顿时心下了然,笑了笑便拿过件披风裹住景梨歌将她带了出去。一片冰凉落在景梨歌手上,温柔的凉意渗入肌肤。 “这是......” 景梨歌缓缓回身,一时间有些迷乱了眼。 天幕如灰,比起昨日更甚寒冷,自空中缓缓飘落着蝴蝶般的白色雪花,放眼四下,万物之上皆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银树白墙,一时间叫景梨歌看花了眼。 “小姐,好看吗?” 月牙轻轻合上门,下了台阶向着景梨歌伸出左手。 “嗯。” 景梨歌的眸子有些亮的吓人,眼底深处惊艳的光映的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她握着月牙的手,试探着迈出步子。 “小姐慢些,滑。” 景梨歌听此,小心翼翼得站定后便松开了月牙的手,然而脚下一个重心不稳便摔在了地上。月牙见此连忙挽着景梨歌的手臂将她拽了起来。 “看看,说了滑结果小姐还是不注意摔了,若摔坏了什么地方少爷指不定要扒了奴婢一层皮呢......” 待雪势大了些,月牙边絮絮说着边撑开把梅红色的纸伞挡在景梨歌头顶,二人踏着一地白雪闲散的走着。 “月牙,这便是雪吗。” “是的小姐。” “雪...雪白......” 景梨歌边轻轻念着边伸出手,落了满指尖的雪花。 “现在还只是初雪,薄薄的一层,等雪降的差不多了,积了厚厚的一地,踩起来软绵绵的,还可以堆个雪人搓几个雪球之类的,那时才好玩了。” “搓雪球要做什么?” 月牙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干脆利落的回道。 “可劲儿砸人来着。” “......” 望着漫天白雪,景梨歌哈了口气。 “不过这雪落地了便脏了,倒不如融的早些好。” 月牙不语,却见景梨歌蓦地钻出伞下,仰起头微微张开了嘴。 景梨歌只觉着舌尖一凉,紧接着便淡淡散去,三两步走到一株矮冬青前,指尖一抹,直勾勾的瞧着上面略显深色的雪。 月牙不动声色的眼角一抽,来不及阻止便眼睁睁看着景梨歌一口吞了下去。 “初雪本就是脏的,您还舔这冬青叶上的,天啊我的小姐......” 月牙头痛无比。 景梨歌回身看她一眼,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景家今天出了个新奇事件。 据后院当职的家仆们所言,新来的二姑娘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把后院房梁上悬着的冰棱子都掰了个遍,身边跟着的月牙姑娘哭唧唧地,拽着二姑娘的手臂模样十分凄惨。 然后二姑娘捧着那冰凌子,“嘎嘣嘎嘣”得咬了一口。 啊,月牙姑娘晕过去了。 *** 消息传到正厅时,景蔚深边听景兰夕讲着,边轻叩桌面,有些哭笑不得。 “二姐你真有趣,笑的兰儿直肚子疼。”景兰夕捏着张素白的手帕,掩唇咯咯笑着。 “四妹妹,你可悠着些,别噎着了。”景兰夕正往口中送着米饭,闻言一怔,转瞬间米饭已经卡到了嗓子眼儿里。 景梨歌见此,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笑了。 “咳咳...咳咳...”景兰夕被几粒米憋得脸通红,不住的咳嗽。坐她右边座位的景浅浅伸出手,似要帮她拍背,却被景兰夕一巴掌拍了回去。 “不用你来。” 景浅浅也不恼,笑了笑便收回了手。 啧啧,性子当真是温顺。 景梨歌默默感叹。 “怎么不见二侄,他去了哪里?”景越棠吭唧吭唧吃了半饱,才张口问道。 “他去陪二嫂了。”景蔚深应道。 “二弟妹?二弟妹又怎么了,女人家就是唧唧歪歪事情一大堆......”景越棠叹口气,语气不耐。景蔚深看他一眼不再多言。 早膳吃到一半,景梨歌便借故退了出去。 “月牙,我们去瞧瞧二夫人吧。”来了几天,始终没有见过二夫人的面,她是长辈,加之又是景砚白的母亲,景梨歌对景砚白的印象还是十分不错的,想来也该是主动去拜访了。 月牙应下,抓住个路过的丫头问了方向便径直去了绕雪居。 踩了一路的脚印子,景梨歌打了个寒颤,向着片竹园的后面绕过去。 “二夫人住的地方也忒偏了些。”月牙拨开景梨歌发上挂住的枝条,又拂了拂她肩上的落雪感叹道。 “嗯,之前我便有些在意了,父亲给我安排的住处离着主厅进,距离正门也不过三两步路,还那么宽敞,想来也不是客房。我一个跟了别人家许多年的小姐都能住成这样,二夫人这里......” 景梨歌微微蹙眉,抬手扣了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