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果然聪慧,晓得是我在这里藏着。”宇连墨笑着从屏风后走出来,怀里抱着只通体雪白的猫。 “你可别捧本宫了,试问这画汤宫上下数十余人,除了你,谁还敢这么对本宫的猫儿。”沈贵妃无奈的笑着,目光移到宇连墨怀中可怜兮兮的趴着的猫身上。 “哎呀,这...墨儿,你怎得又把猫儿的毛给揪了?” “母妃,这本就是您先当着外人说我的坏话,墨儿听着手一抖,不小心之下才揪了猫儿一撮毛的,猫儿也愿意被本殿下揪是不是?” 沈贵妃心疼的从宇连墨手中抢过猫儿,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猫儿尾巴上秃了的一块儿。 “属你嘴贫,本宫说不过你,打今儿起离本宫的猫儿远些,省的又给你欺负了也不敢吱声。” 宇连墨笑嘻嘻地凑了过去,“母妃嘴硬心软,墨儿晓得。” 沈贵妃似怒似嗔般瞪了他一眼,双手抚上猫儿的身子,状似无意般随口问道。 “墨儿,你觉着景家那位小姐如何?” “景家?哪位小姐?是人称‘文采绝艳,貌美无双的’大小姐?母妃这就要替墨儿选妃了吗?若是那位大小姐我倒还可以考虑一下立个侧妃什么的。” “又胡乱讲话,墨儿明明知道本宫说的是哪位小姐。” 宇连墨依旧没心没肺的模样,不客气的坐到了贵妃榻上。 “所以母妃专门叫了舅父为着芝麻大点儿事去找圣上商谈,才好把人正大光明的拐过来给而墨儿相个正妃?” 沈贵妃嗔他一眼,“口无遮拦,你既晓得母妃的心思,人也瞧过了,本宫便直说了。” “宁柏川现下晋升京兆尹,连的一家子都水涨船高,且不说单一个京兆尹可以使用的权限有多大,单是宁家长子的那羽林副统领的职位便是多少人眼红死盯着的。加之,这位景小姐不单是宁家一脉,血统上来说总归是景家的人,如今虽然战事已停息,但景将军那一身战功与无数将士的忠心可不是摆着看的。景小姐总归要回到本家,有这样的背景,如若你娶了她,同宁家景家相联合,绝对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这般小事,想必母妃不说墨儿也心中有数不是?” 宇连墨笑眯眯的听着,待沈贵妃说完后才慢悠悠道,“母妃,您说的我都晓得,可我觉着,以景将军的性格,绝不像是会为了一个女儿家涉入夺嫡中,毁了景家绝不站队伍的信念。况且京兆尹是个得罪人的活儿您也知道,哪怕有个羽林卫副统领,功过相抵,于我来说毫无用处。” “更何况,母妃,我可不喜欢她。”宇连墨长臂一伸,抱过了沈贵妃怀里的猫儿。猫儿撒腿就要跑,却被宇连墨手快的捏住了脖子拎了回来。 “没良心的小东西,本殿下平日里也没少喂你吃的。”宇连墨报复一般揪着猫儿的胡子,揪的它眼底湿漉漉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沈贵妃却无心再顾及此,追问道,“墨儿何出此言?本宫瞧她是个老实安静的孩子,也颇懂礼数,身材虽娇小了些,模样却是生得不错,再有几年长开了,绝对也是个美人儿,这样的姑娘,哪一点不符墨儿的意?” 宇连墨听着沈贵妃的话,想起景梨歌一派纯善地叫太子吃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母妃,您可知有句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儿臣前几日去太子府赴宴时,您眼中老实巴交的景二小姐,可给了太子和他那侍妾一顿果子吃,弄得太子十分下不来台。” “当真?”沈贵妃将信将疑。 “当真。那景二小姐一看便是被宁家人宠大的,娇生惯养,说起话来肆无忌惮毫不留情,又是乡下来的粗鄙丫头,毫无教养可言,您忍心叫儿臣娶这么一个悍妇回家?再者说,她当着那草包是那般模样,到了您的面前又乖巧似只兔子,可见此人表里不一,心机深重。” 宇连墨见沈贵妃神色松动,唇一弯挽起了她的小臂。 “而且,若论才貌,试问整个大启谁比得上母妃?” 沈贵妃吃软,嗔他一眼笑道,“属你会哄我开心。还有,你怎得又称太子殿下是草包,叫有心人听去了去你父皇那里参你一本,看你还笑的出来。” “参就参,没了参我宇连墨的折子,那一个个史观不都没了乌纱帽戴。”宇连墨毫不在意,继续逗弄着怀中的猫儿。 沈贵妃沉思片刻,侧首理了理宇连墨垂至耳畔的发丝,“罢了,你不喜欢就作罢吧,待墨儿有了心上人那日,再说与本宫听。” 宇连墨但笑不语。 *** 景梨歌随着宁若兰避开刚刚下朝的朝臣,挑着条无人的小路行至晖阳殿。 “歌儿,待会儿见了圣上,少说少做,圣上问你便答,不问你便安静些站着,万事莫慌。” 景梨歌捏了捏宁若兰的掌心道,“歌儿明白,兰姨放心。” 宁若兰长舒口气,转身对着月牙道,“你在这里等着罢,时间不会太久,天凉,辛苦你了。” 月牙连忙摇头,“月牙便在此静候着夫人和小姐。” 宁若兰倒吸口凉气,宽大的袖口下掩住了微微颤抖的手,推门进了晖阳殿。 景梨歌随之而去,依着教引先生的教诲,只低着头迈着小步跟在宁若兰身后亦步亦趋。宁若兰跪下时,她也跟着“噗通”一声跪着,身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臣妇拜见圣上,吾皇万岁,安康永福!” “臣女拜见圣上,吾皇万岁,安康永福!” 殿上一片沉寂,景梨歌不由得心中一紧。过了好久,才听得一威严沉稳的声音问道,“臣女?你是谁的女?朕不记得宁家还有一女。” 景梨歌思索着何故突来如此责难,不是圣上恩准的她与宁家一同进宫面圣的吗?如今此言又有何意? 皆言自古君上的心思深沉似海,很难叫人轻易看破。景梨歌想,既然猜不透干脆不要揣摩,以免自作聪明曲意逢迎反而触怒天威。 “回圣上,臣女景梨歌,是景家的女儿。” “景家?那你为何要同宁家来见朕?欺君之罪,你可有听说过?” 景梨歌听着头上那位音量骤然提高,脑仁嗡嗡的疼。说句大不敬的,圣上这分明是胡搅蛮缠。 “回圣上,此事您要不翻翻上个月的折子,看一眼是否有批准臣女一同面圣的奏章。臣女一张嘴,说穿了终究不抵真凭实据。” 景梨歌说完,一旁的宁若兰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良久沉寂,景梨歌怀疑自己是否还见得到明日的太阳,却听那人声音蓦地柔和,压抑着的音调听的景梨歌心尖一颤。 “来,抬起头,让朕看看你。” 景梨歌怔了怔,犹豫着抬起了头,也终于得见那统掌天下之人的容貌。 此前景梨歌一直觉得,太子的品味应该是随了他爹,毕竟皇家的人哪个不是穿金戴银满身富气,直至与那人四目相对之时,景梨歌才放知自己的浅薄。 同是满身金灿,同是象征着天家,却差出了十条街。 被称为圣上的那人,不卑不亢的坐在那里,尽然面无表情,却象征着整个大启的威严。 本不该这般直视的。 景梨歌却无论如何错不开目光。 “像,像极了。”宇默商打量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庞,如影重叠,一时恍惚。 “圣上是说我同我母亲吗?圣上见过我的母亲?” 一旁的宁若兰杵了景梨歌一把,“我我我,哪来的我。” 景梨歌一噎,生硬地补了一句,“臣女的。” 宇默商紧绷的脸突然松开,看着景梨歌便笑了,“你同你母亲并不相似,你母亲可没有你这么大胆,也没有你这么蛮横。” 景梨歌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都道皇帝是顺风耳、千里眼,果不其然,准时不久前太子府的事儿传到了圣上耳边。 “圣上可是说梨歌对太子不敬一事?如要追究责任,还请一并算在臣的头上。” 景梨歌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宁子时和宁柏川。 “朕又没说要治她的罪,你着什么急。看来平日里也是个宠妹无道的。” 景梨歌听着宇默商话里微不可见的调侃,深觉自己听力出了问题。方才还一本正经,严肃到手起刀落就是条人命的圣上,现下是在同子时开玩笑吗? 而且,不治她的罪,圣上之于太子的态度,果叫她猜中了吗? “好了,别跪着说话了,起来吧。” “谢圣上。” 得了准许,景梨歌支着地站起来后去扶身侧的宁若兰。 “朕给了宁家全家的荣耀,唯独缺了你的,你可心有不满?” 景梨歌刚一站定,便听得宇默商又扔过来个烫手山芋,怎么回都是错的问题。 “回圣上,您觉着臣女不需要封赏,自有您的圣断,臣女不好多加妄言。再者,钱财之物臣女不需要。至于封号,臣女认为,一旦人有了封号,多半是会被忘记本身的名字,有也可以,无则更甚。” “答得好,既然你不需要,那朕便代而赐与你的养父母。”宇默商大手一挥,笔墨挥洒之间定了全局。 “来人,传朕旨意,赐宁家城北宅邸,即日起入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