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颜发了个问号过去,对话框旁边秒出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下面接着一句:“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才能聊天。” “咣当!”司颜手一松,手机重重砸在桌面上。 “你怎么了?”夏树见她不对劲,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帮她把手机捡起来,一看惊了,“两百万,哪来的?” 声音没控制好,音量太大,一下子引起了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夏树反应过来,赶忙闭上嘴,把头埋底,拉着司颜坐下。 司颜觉得自己应该镇定,她深呼吸过后道:“要不,你帮我给秦逸打个电话?”她知道自己的手机号也一定被拉黑了。 夏树点头如捣蒜,拿出自己的手机交给司颜,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拨出了秦逸的号码,把耳朵贴上听筒。 两秒过后,机械的女声响起来:“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司颜跌坐在椅子上,哭笑不得了,只差捶胸顿足:“这个王八蛋。” 收钱的人失了联,就只能去找那个给钱的人,司颜振作起来,冷静地翻到刚才打过来的电话,回拨过去:“嘿Jenny,我现在又有空了。” 平凡无奇的周日下午,沪市的城市公路早早开始了晚高峰,车开到时,天已微微见黑。 司颜垂头丧气地走出商场门外,大包小包都塞给了夏树,已经让她先一步打车带回去,司颜一个人在甜品店里等到手机快没电,终于等来了人。 “抱歉久等,司小姐请上车。”Jenny依旧是那副标准的职业化微笑,微微欠身开门,迎接她坐进车厢。 “任先生。”还没坐稳,司颜的心里就在“砰砰”地打鼓,她首先要确认,面前这个人,是任白还是任燃?这个世界疯了,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跟一个大活人面对面交流时,还要先猜一猜他是谁。 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人应该是任白,可是,昨晚的任燃不是已经逃跑了吗?难道,他已经习惯了“任白”这个身份,无论跑得多远,还是随时会自己切换回来? 她干咳两声,旁敲侧击:“据说今天水逆结束,土象星座未来一周的运势会很好呢。” 说完她就屏住呼吸,观察对方的反应,而男人听了她的话,皱了皱眉头:“你在说什么?” 嗯,他不是任燃。司颜在心里画了个叉。 也就是说,现在跟她坐在一起的,是任白,而且,他刚刚替她还掉了大额债务,正式成为了她的“新债主”。 “那钱怎么回事?”司颜声音颤抖地质问上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有点跟不上跳跃的话题。 “昨天不是说过了。”他静了静,极其轻松地回答了她,如此淡定的反应,倒显得她太大惊小怪,“我替你给。” 司颜险些崩溃吐血:“我答应了吗?而且你还给了那么多,两百万!你没事吧?” 任白依旧淡定,轻声道:“如果可以让你以后与他不再有联系,这个钱很值得。” “值得个鬼啊,真是亏死了。”她欲哭无泪地用力敲敲额头,“干嘛给他占这么大个便宜?” 她原本只有一百来万的“债务”,一下子凑了个整,升级成两百万。司颜要耍赖了:“这、这钱我只会还我该还的,你多给的部分我可不会管。” 任白淡漠的脸上,因为她的话而浮起了一丝笑意:“不用你还,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你……”司颜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噎了一下,脑袋卡壳半天,才支吾着道,“你,你,请你不要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我是认真的。”任白直视着她的眼睛,她把视线移开了,往旁边挪了又挪,离他远远的。 车依旧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里也静了很多。 他真的是任白吧?司颜不动声色地偷瞄了他几眼,回想起昨晚,如果不是亲眼见识到他的两种截然相反的面孔,她绝对不会相信,世界上有这么神奇的事:在一个人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的人格。 那么,“任白”知道“任燃”的存在吗?司颜暗暗斜眼一瞥。 “如果要看我,可以直接看。”男人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来。 偷看被发现,她涨红了脸,矢口否认:“我没有。”她的目光忽然定住,停留在他座位旁的搁架上,“诶,任先生。” 任白说:“你可以叫我任白。” “任先生,”司颜完全无视了他的话,出神地看着他左手边的一只小小的喷剂瓶,“这是什么?” 任白侧过头,也看了看那只小瓶子。 瓶身上写着长串的化学药剂的名字,分外眼熟。司颜问:“这是治疗哮喘的吧?任先生,你有哮喘对吗?” 是了,就是这样,“小白有哮喘”,他也是死于哮喘——任燃是这么告诉她的。眼前的所见与她的记忆重合起来,印证了任燃说的是真的。 而任白拿起了瓶子,握在手里看了看,摇了一下头:“没有。”之后,便随手扔到门洞里去。 “没有吗?”司颜眼珠转了一下,半信半疑。 而他答非所问:“今晚吃越南菜,可以吗?” “啊……好啊。”司颜狐疑地应下来,他在转移话题吗?为什么转移话题?一定有鬼,肯定就是被她说中了。 吃饭的餐厅仍然是个清净的地方,服务生比客人要多,大厅里有管弦乐队奏乐。司颜与任白面对面坐下,服务生立刻前来上了餐前冷盘。 餐桌靠窗,全景玻璃下的沪市夜景尽收眼底,舒缓的音乐下,司颜顾不上享受,动筷子之前,先声明:“那个,钱我是一定要还给你的。” 任白刚要说话,她伸出一只手制止:“你别再说什么反正要结婚这种话了,这两件事不要混在一起谈,我们一件一件处理好不好?”她也知道,眼下估计是没办法一下子改变这个偏执狂的想法,先把钱的事解决再说。 好在,任白倒是真的思考了她的提议,点头:“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好,那就按你说的做。” 真是不容易,司颜松了口气,举起手边温热的椰奶:“你能理解实在是太好了,谢谢任先生。” 任白也拿起杯子,与她碰了一杯:“我说过了,不用这么叫我。” “哦好,”那该叫他什么来着?司颜来不及思考,鬼使神差地朝他一笑,“小白。” 任白握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司颜看着他温度骤降的脸,自己满脸的笑容也慢慢收下去。 叫这个名字,是不是太失礼了?听起来,还有点像小狗的名字,身居上市公司高位的小任总,应该不太喜欢别人这么叫他吧?她感到自己刚才是一时忘形了。 半晌后,任白放下杯子,看着她,目光柔软,杂糅着不知名的情愫:“以前我弟弟也会这么叫我。” “你是说……任燃吗?”他居然主动提了任燃,司颜倒是感到很意外。 “你知道他,我妈跟你提过吧。”他脸上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眼神很温暖,与平时的任白有所不同,“我们是孪生兄弟,从小一起长大。” “就是双胞胎呀。”司颜双手交握在一块,莫名地感到很美好。 她恍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看他。 “说到双胞胎,你知道马克·吐温吗?他也是双胞胎的其中一个呢。”司颜小心翼翼地说出来,“他和弟弟长得一模一样,以至于连母亲都分辨不出来。然而其中一个在小时候夭折了,谁也不知道死掉的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 任白静静地听着她的故事,没有打断,她也就试探性地一直往下说。 “马克·吐温说:每个人都以为我是那个活下来的人,其实我不是。活下来的是我弟弟,那个淹死的人才是我。” 司颜说完最后一个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任先生,你对这个故事,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