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颜腿一软,被任燃双手扶稳。 “吓着你了吗?”他满怀歉意,托住她的手臂,刚要扶着她站好,被她用力甩开。 “你们家在搞什么鬼?一会儿是任白,一会儿是任燃,别闹了。”司颜崩溃地捂头,“你既然是任燃,那为什么之前要跟我说你是任白?还中了邪一样,硬是要我为那个婚礼对你负责?” 任燃第一反应是意外:“我有这么说过吗?”他站在那里,一脸无辜,看上去是真的很努力在回想。 “不止你,还有你妈妈,我说怎么这么奇怪,你们家这么有钱,她为什么就像认定了一样,偏偏要找我这种人当媳妇儿,门不当户不对的,原来是有这么大一个坑!”司颜血泪控诉,张开双手比划,起码有这么大。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任燃慌张地向她道了歉,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重点,“你刚才说什么,我妈也开了这个口吗?” 他低下了头,莫名地笑了笑,自顾自的那种,看得司颜莫名其妙。 “你别害怕,我是任燃。”他又抬起头来,向她解释,说完自己的名字,回忆着往事,喃喃地念叨起来,“死的就是小白啊,他有哮喘,那次身上没有药……” “是不是被绑架那次?”司颜怔怔地问道。她的背贴在冰凉凉的墙面上,隐隐发冷,她的手指也无意识地收紧。 “对啊。”任燃开心地笑起来,好像她理解了他的话,是件多么高兴的事情似的,他漂亮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她,“谁告诉你的?是我自己吗?” 司颜摇摇头:“是任阿姨。” “噢,是妈妈。”他发出一声释然的叹息,目光又迷惘起来,平添了股淡淡的伤感,但这伤感很短,一闪即过,“她一定跟你说,我死掉了。小白太优秀了,什么都好,我却正好相反。她很难过,为什么死掉的人不是我。” 沉重的是内容,语气却出奇的轻松,司颜感觉自己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消化他说的这些话。 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可是你,为什么会……”她不懂得该怎么说,“你有的时候,会变得不一样。”为什么他有时候说自己是任燃,有时候又说自己是任白呢? “妈妈老是把我当成小白,”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了。” “那……”司颜好像还有很多地方不是很明白,但她一时也想不起来该问什么。 该相信他吗?他说的是真的吗?她的心有些动摇,也开始忍不住替他担忧:“你准备怎么办呢?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我不能再替小白活下去了,起码要先离开这个家。啊对,”一经提醒,他恍然想起来,“我要走了,不然又会被抓回去。” “……哦好,好,你赶紧走吧。”司颜连连点头,忽然想起来,上次在婚礼上,他就是被抓回去的吧? 难怪,在街上见到他的时候,他头发很长,脸上很脏,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任家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少爷,那个时候他应该就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司颜细思极恐,该不会是因为假扮新郎才暴露了行踪,被人发现了吧? 这么一想,还真是蛮愧疚的。她心虚地偷瞄了任燃一眼,他倒是没提这茬。 司颜跟着他,走到车前,看着他开门坐进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超脱了她这二十几年的全部认知,站在车边,她的心脏跳得猛烈。 引擎轰鸣,车窗降了下来,任燃从里面探出了脸。 这张脸实在是干净得过份,眼神也太过无害了。 司颜以为他开车窗是为了要跟她道别,上前一步,对他笑笑:“你小心一点。”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然而,他煞是认真地说了这句,问完后,灯光下的脸一红。 “呃……”司颜又退后了,莫名有种羞耻的感觉,“不、不用。” 她又没什么危险,走什么走?顶多就是任夫人那副热情,令她有些为难,但任燃一走,任夫人也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困扰了吧。 “你快走吧。”她挥一挥手,手指刚划到上空,被他一把抓住。 任燃担忧地注视着她:“我妈妈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应该不会吧。”司颜心里奇怪地感到暖暖的,不自然地抽了抽手,这时,他座位旁的手机无声地亮了起来,她小声提醒,“接电话。” 屏幕上显示来电是“妈妈”,任燃不假思索地关了机,往后座一扔。 司颜都有点为他着急起来:“你应该接电话的,她联系不上你,肯定会很担心,就会让人来找你。” 他侧头看看手机,又转回来看看她,脸上的表情很纠结,带着无可奈何:“那我先走了。” 这就对了,司颜终于放心地点点头,没防备他的手在自己的后脑勺上温柔地摸了摸。 “诶?”她顿时像个受惊的兔子,手按在被摸过的地方,不知所措。 他柔声道:“你等着我,我还会再回来看你的。” “那就不用了吧,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司颜红着脸把他伸出来的脑袋,塞回车窗里,顾不上他在身后喊,头也不回地跑回楼道里。 一夜都没睡好觉,司颜早上昏昏沉沉地醒来,接到任夫人的电话:“颜颜,昨天任白送完你们,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任姨早,他回家啦,哎,难道他还没回去吗?”司颜装傻应付了几句,挂上电话以后,活像个偷了东西的小朋友,坐在床上,思想急剧地挣扎了好久。 帮着别人的儿子跑路,这件事,是不是做得不太地道?任燃走了,这些天的闹剧,也算是画上句号了吧。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心里空,总要找点事做,她起床洗漱,打扮了一番,跑出去找夏树玩了。 “你已经好了吗?”夏树惊讶地接待了她,一碗热腾腾的红汤面端上了桌,眼见着她呲溜溜地吃完,“前天去见你,还无精打采的,我都担心你一直困在失恋里走不出来呢。” “失恋?”司颜对这个词十分陌生,这是什么?这几天那家人所赐,她的心情一直像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好像,真的一点儿也顾不上失恋。 司颜只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比较复杂,可能是太久没上班,闲出来的。 “一会儿出去逛街啊?”她吃完面,从包里掏出口红补妆。 两个女孩手挽手出了门,打车去了附近的商场。闺蜜相伴出街,战斗力爆表,一天血拼下来,司颜手里提着,肩上挂着,脚都要走断了,最后和夏树在一家以前不太舍得去的甜品店里坐下,一人点了一杯草莓芭菲。 服务员送上账单的同时,司颜手机上的信用卡信息也不断地往外跳,她把屏幕翻过去朝下:“唔,这是最后一次奢侈了。” 等还了秦逸那一百多万,她就要开始漫漫的吃土长征了吧,她舀起一大勺奶油,享受着这长假的最后时刻。 “怎么?”夏树不明所以地咬着勺子,司颜朝她勾勾手指,她凑过来听了几句,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么坑啊?秦逸给你买房子的时候我可感动了,真是当时的糖,现在的屎。” “这还在吃东西呢。”司颜打了她一下,两个人都笑起来,谁也没注意到桌子上的手机“嗡”的动了动。 接到Jenny的电话,已经是在吃完东西以后,司颜拿起手机要去结账,陌生的号码刚好打了过来。 “司小姐您好,我是Jenny。”对方的嗓音柔和悦耳,“任先生想约您晚上一起吃个饭,请问是否有空呢?” “任先生?”司颜恍惚怀疑起昨晚的记忆是否出现了断层,“是他本人跟你说的?” 任燃不是跑了吗?而且,今早任夫人也打电话问了她来着。 “当然,他就在旁边,我请他亲自跟您说,任先生。”Jenny转交了电话,那边果真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哪里?我去接你。” 司颜半天没吱声,那边不悦地道:“喂?”依然没有回应后,电话还给了Jenny:“司小姐,您在家吗?我们开车过去。” “我……我不在,我也,没空。”她结结巴巴地道。 “是吗?那您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任先生。”Jenny周到地表示了理解,“对了,您和秦先生之间的财务纠纷,我已经办妥了,还请不用担心。” “你说什么?”“嘎吱”的一声,司颜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直接把夏树吓了一跳。 她挂了电话,第一件事就是要找秦逸确认,才看见屏幕上落着一条未读消息,十几分钟前就已经发送过来了。 “二百万已收到,祝幸福。”——发信人:秦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