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中何时变得这般没有规矩,主子说话下人都敢插嘴了,来人,掌嘴!”
候在旁边的四个侍女应了声,两两抓着宝珍宝画就要动手,秦漪惊恐地扑过去,将她们紧紧护住。
“不要!”
魏氏怒斥:“愣着作甚,还不把她拉开!”
又走来两个侍女把秦漪拖拽至一旁,她亲眼看着那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宝珍和宝画脸上,不出片刻,两人嘴角都已通红。
“住手,别打了!”她哭着喊道。
可魏氏没叫停,那两个侍女便继续下狠手,秦漪心痛如绞,泪流满面跪在地上。
“娘,绾梅求您!宝画宝珍如同我亲姐妹,她们是无辜的!”
见她总算肯服软,魏氏半阖着眸子微微抬手,巴掌声立时停下。
“把这俩丫头丢进院里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说罢又睨了眼秦漪,“至于绾梅你,莫怪娘狠心,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周家最见不得这些下作手段,你身为主母没有半点容人之心,这般恶毒行为必须得到惩戒。去,带少夫人到祠堂领罚。”
秦漪紧咬嘴唇,脸上泪水尽数落在衣衫上,在侍女的手抓在她肩上时所有隐忍瞬间爆发。
“别碰我!”
沙哑绝望的声音响彻满屋,魏氏瞪着眼睛看向她:“怎么,你可是不服?”
泪水在眼眶不断打转,秦漪扬起下巴凄笑几声,两手撑着站起来,一字一句道:“周夫人,我自嫁入周府受了多少委屈您莫非看不见吗!念月只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可你们不顾伦理让她生下孩子,究竟置我这个正室于何地?”
她又哭又笑,好似要把挤压在胸腔里的痛苦全部释放,“是,我既为人妇便该心胸宽广,孝顺公婆敬重夫君,可你们,从头到尾不曾给过我半点体面,任由一个卑劣婢女欺辱我!”
“我本以为只要将您奉为娘亲那般敬爱便能得您几分庇佑,可终究是我错付了。”她攥紧手指,声声泣血:“我要与周子濯和离,自今日起,我不再是你周家人,如此,你便无半点资格动我,包括我的丫鬟!”
一席话毕,满堂震惊,魏氏更是瞠目结舌,而后怒从心起,猛地拍了把桌子。
“好啊!我道这些日子外头怎么总是风言风语,说你与那宋家公子往来密切,原是早就有了私情忘了本分!”
秦漪被她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您怎能这样羞辱我!”
“羞辱?你身为人妻不守妇道,我周家因为你被人暗地里说闲话,本以为你会自觉收敛些,可到底是我看错了你,做了这些事你竟还敢提出和离?”魏氏胸口上下起伏,满脸怒意,“周秦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若非看在你爹娘的份上,我定让子濯将你休去!”
“来人,把她押去祠堂跪四个时辰,任何人不得求情,如若不认罚便回来报与我,少跪一刻钟就让这俩丫头加倍补过!”
魏氏说的每个字就如利刃般扎在秦漪心上,她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只觉眼前天昏地暗,再无半点挣扎的力气。
直到被拖出很远,宝珍宝画凄哑的呼唤声还在耳边不断响起。
*
傍晚,周子濯回到府中便从下人口中得知此事,朝服未来得及换下便去往魏氏房中。
“娘,到底出了何事?”
魏氏坐在椅上满脸疲乏,扶着额头轻哼一声:“你倒来问我了,你知不知道,这后宅都快乱套了。”而后又问,“和离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默片刻,周子濯冷声回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媳妇儿当着众人的面要与你和离,娘的脸面都快丢尽了!”魏氏声音尖利,再无半点平日里那个高贵夫人的模样,“罢了,我也看出来你俩不合,加上今日这事,日后也再难好生相处,你二人索性和离吧,待你爹回来跟他说说,备些礼去秦府走一趟。”
良久,周子濯沉着脸回道:“这事娘不用管,我自会处理,她现在何处?”
魏氏抚了抚胸口,不耐道:“她当着众人的面顶撞我,我让她在祠堂跪上几个时辰好好反省。”
坐在一旁的周子莹正是为了这事而来,她满目焦急,两手迅速比划道:“娘,嫂嫂向来身体柔弱,您饶她这一回吧!”
魏氏冷哼一声:“莫要求情,此事关乎我周家脸面,岂能那般容易就宽恕她?”
见此,周子莹立刻拽了拽周子濯的衣袖,又比划道:“哥,你说句话啊!”
后者面无表情,只朝侍女说道:“带三姑娘回房。”
祠堂中窗门紧闭烛火昏暗,两个侍女候在门外,周家先祖牌位前,秦漪垂首跪在地上,衣衫发髻因此前的挣扎而凌乱不堪,她满目萧然浑身麻木,仿佛历经百年沧桑。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月光顺着门缝照进堂内,整个祠堂更显冷寂。
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没有半点动作,只闻着那熟悉的味道便知道来者何人。
周子濯站在她身后,目光凝在那截白皙脖颈处,“绾梅,你实话告诉我,念月是不是被你推的?”
许久之后,秦漪抬起头来,直直盯着案几上的香炉,字句平静:“周公子,放妻书可写好了?”
周子濯喉间微滞,沉声回答:“不曾。”
“那便给我一纸休书吧,怎样都好,只要放我离开周府。”她双目无神好似一潭枯水,那是不断挣扎却徒劳无功后的绝望与心死。
一股强烈的恐慌感涌上心头,周子濯袖下十指攥了又攥。
“若我说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