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小厮见了秦漪后接连行礼,她隐隐觉得这些下人瞧她时的目光与往日似有不同,她不知道,如今府中下人皆被她昨日的英勇之举而折服,加之她平日里对人客气友好,是以虽才进门没多久就已赢得人心。
就在这时,房门从里头打开,出来的正是周子莹的贴身侍女玉兰,福身后悄声道:“少夫人,三姑娘还睡着呢,要不您晚点再来?”
“来的不巧了。”秦漪朝门缝扫了眼,屋里有些昏暗并未瞧见何物,“那我晚些过来,你们多加留意些,有什么事及时来说一声。”
“是,奴婢记着了。”玉兰点头应下。
回时路上,走得远了宝珍才叹道:“三姑娘属实可怜,心地这么善良偏生得了哑疾,世人常言好人有好报,可见这话也是信不得的。”
秦漪款款往前走着,听罢淡然一笑:“此言不过是警醒世人多做好事莫要作恶罢了,福报又岂是那么好得的。”
说话间,忽的瞧见不远处有一和尚在她门口站着,那清瘦身影似曾相识,此处看去只瞧见他身着一袭青灰僧袍,走至跟前时那人倏地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之时二人都顿住。
“观南大师?”
秦漪惊讶唤了声,余光瞥见他左手掌心里似乎攥着什么物件,还未来得及看清,他忽然将那只手被于身后,连带着右手佛珠颤了颤。
“施主好。”观南敛眸应道。
愣怔片刻,秦漪温声问道:“您是来找我的?”
听着她的声音,观南抬眸看来,一向平和的眼睛里闪过几许慌乱。
迟疑半晌,他动了动嘴唇,神色犹豫略显艰难,最终却还是未说什么,只是额上不由的浸了些汗水,而左手也紧紧攥在一起。
秦漪心中奇怪,又觉气氛莫名尴尬,便合掌柔声说道:“昨晚幸得大师救治,信女不胜感激。”
就如困在陷阱突然被解救了一样,观南微舒口气,指尖佛珠缓缓捻动,“施主不必多礼,佛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是贫僧的使命所在。”
秦漪垂首勾唇浅笑,暗道这佛子怎跟那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一样板正,不过不同之处在于,先生总把子曰挂在嘴边,而这佛子就是“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神游时,她忽然瞥见裙摆上的点点梅花,思绪再次回到此前的种种梦境,登时颊上一热,连着耳根也烧了起来。
两人对立而站,各自神情怪异,这场景如何看都有些诡异,幸而忽然传来的一道声音打破这般僵局。
“怎么站这里?”
主仆三人回身望去,周子濯正朝这厢走来,周福跟在身侧,手里提着两个布袋,瞧着沉甸甸的。
秦漪往旁边退了退,周子濯这才瞧见立于柱前的观南,诧异之余加快脚下速度。
来到几人跟前,周子濯合掌示意,道了声“观南大师”。
廊道本就狭窄,此时站了这么些人显得有些拥挤,宝珍宝画自觉退下,临走前拽了把周福。
观南合掌回礼,又听周子濯问道:“大师来寻内子所为何事?”
不知为何,秦漪觉得他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仔细思索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指尖转动的佛珠猛然停下,观南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其中情绪,白净的耳垂微微泛红,良久才道:“阿弥陀佛,贫僧恰巧从此处路过,思及夫人在寺中受伤昏迷便觉有愧,是以特来探望一二。”
周子濯注视片刻久未开口,半晌朗声笑道:“原来如此,大师此般心意实在令人动容。”稍顿,“不过大师不必在意,内子确在贵寺受伤不假,但如今贼人已被抓捕归案,内子又得大师及时救治,这般功德令我等没齿难忘。”
一侧,秦漪适时说道:“是啊,观南大师,昨晚真是有劳您了。”
清风从身前拂过,带来阵阵清凉,无形中拭去额上细汗,观南淡淡一笑:“两位施主客气了,女施主既已安然无恙,贫僧便先行告退。”
周子濯微颌首,目送他离去后,回眸视向秦漪,语气无端有些沉闷:“身子还未好透,胡乱跑什么。”
秦漪愣住,才想解释,他已转身推门进了客堂。
这般阴晴不定的情绪惹得她心头莫名一虚,叹了口气后追了进去,就见周子濯正坐在桌前,而那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两碟糕点,芙蓉糕和杏仁酥,恰是她最好吃的,一旁还有个金丝小盅,里头盛着青梅干。
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她款款走去在他身侧坐下,两手攀上他胳膊,声音越发娇柔:“阿濯,这是你叫人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