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颖手足无措地踏入了景坤宫。
一进去,她就看见院内,曲承遥正负手站着,弯腰看几个宫女捣花汁。这是鲜有的一次,太后娘娘没有在忙。
“参见太后娘娘。”谢颖行礼。
“谢颖?过来。”曲承遥看见了她,态度随意地招招手。
谢颖不想过去,但是脚步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曲承遥身边。
曲承遥把宫女手上刚刚捣好的花汁端起来,坐在了小凳子上,“你坐下来。”
谢颖乖乖坐下。
曲承遥轻轻捏起谢颖一只手,从盆里舀起一勺带着花瓣渣子的花枝,糊到谢颖的指甲盖上。
谢颖看着那红红的带着草木味的花汁,屏住呼吸,一句话不敢说。
曲承遥挨个给她的指甲糊满花汁,然后用不知从哪找来的叶子和线,一根根手指包裹、扎紧。
“好了。”曲承遥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若不是看见宫人在碾凤仙花,我只怕早就忘了凤仙花染指甲是什么感觉了。”
太后娘娘在给她染指甲?谢颖惊呆。“娘娘,您这是……”
“我小时候很爱美,也有长辈替我染指甲。”曲承遥笑了笑,“给你染着,不自觉就想起当初的事了。”
谢颖记得从哪听说过,太后娘娘的家里人很早就都不在了,她一个人颠沛流离,挨到十三岁才小选进宫做的宫女。
她心里一阵难受,沉默着没说话。
“怎么了?苦着一张脸?”
谢颖笑了一下,“无事。”
她跟着曲承遥进了正殿。曲承遥在宫女的侍奉下净了手,换了一身外袍,拉着谢颖坐在了椅子上,开始拆她手上包裹的叶子。
“娘娘。”
“嗯?”
“宫里……是不是来了一个新姐妹啊。”
“嗯。”
曲承遥专心致志,似乎不是很想搭理她。
“娘娘,她是哪里来的?会和我成为好朋友吗?”
谢颖装出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她是苍州牧陈浚的独女。陈浚调职辅国大将军,因此一家子都进京了。”
曲承遥似笑非笑瞥她一眼,“你应该不会和她成为好朋友。”
谢颖心里又是一阵失落,“为何?”
“来意不同,去路不同,没什么好交集的。”
什么来意?去路又有什么不一样?自己的来意和去路是什么?
谢颖想不出来,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十个指头的叶子都拆完了,谢颖净完了手,细细打量自己的手,指甲上都均匀地染上了红色,凑近了还有一股淡淡的花叶味,她十分喜欢。
“谢谢娘娘。”
曲承遥喝了一口案上的茶,随意地上下打量她,“今天这身还不错。就是没有亮点,缺个点缀。”
她唤来女官开库房,女官领命。不多久,女官捧来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
打开来,一水儿的翡翠首饰。谢颖不懂,但是看着那莹莹水水的绿色,就知道价值不菲。
曲承遥挑了半晌,取出一个鲤鱼吊坠,一对扁圆镯,一根雕镂了桃花的簪子。
谢颖惶恐,“娘娘,太多了。”
曲承遥松开她原本的发辫,替她重新绾好,插上簪子,并不由分说地替她戴上吊坠和镯子。
谢颖向镜子望去,不敢相信里面高雅气质、又略带娇俏的贵女就是自己。
只是换了个发型,多了些点缀而已。
“你的脖子修长,下巴微尖,还是少留些散发,多露出一些优势比较好。”
谢颖讷讷受教。
最后,谢颖满心恍惚地回到了步胜斋。
除了收获了几样价值不菲的首饰,她只探听到了“来意不同,去路不同”以及“陈允娇是辅国大将军独女”这两件事。
她问杭嬷嬷:
“您听说过原苍州牧陈浚吗?”
杭嬷嬷脸色诧异,“这不是一流世家陈家的大老爷吗?姑娘是如何得知?”
谢颖把上午的所见所闻说给杭嬷嬷听。
杭嬷嬷思忖片刻:“太后娘娘这么做,应该有她的用意。苍州实力雄厚,陈浚在那里已经经营了九年了,娘娘恐怕是怕他独大,所以召他入京,看似升职,实则夺权。为了防止他不满,才把陈家小姐接近宫,或许是给了什么许诺。老奴猜测,陈家小姐,也许是安排给陛下的。”
听了杭嬷嬷这一分析,谢颖豁然开朗。
所以是“来意不同,去路不同”啊。陈允娇的去路是陛下,也许是未来的皇后或者妃子,娘娘心里很清楚。所以熟背《女训》,娘娘才夸甚好。
不过,自己的去路是哪呢?娘娘又是如何得知的?谢颖自己都不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