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钻进前方的暖阳,朝宫门方向摇摇晃晃地驶去。
徐晚吟前世今生只来过宫里两次,但她记得这红墙绿瓦的每一处风景,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皇后的宫殿在西边的未央宫,穿过长长宫道,未央宫像云后的月亮在眼前出现。
皇后是蓝家的庶女,当年李修不过是死了娘,爹不疼的落魄皇子,蓝家不愿意得罪人,又不想将嫡女许配给不受宠的李修,便将庶出的长女嫁了过来,结果就是李修在夺嫡中心狠手辣,因此脱颖而出,谁也没想到最后是他坐上皇位。
而蓝家这位庶女也成功翻身,一朝封为皇后,徐晚吟不管蓝皇后是如何翻身的,她只知道上一世皇后病重,临死前写了一封诀别信,痛斥李修不仁不义,害死忠良沈珩,害得长宁公主没有了生的欲望而自尽。
皇后一辈子只有李莞一个孩子,没了李莞,她一生的希望也没有了。
徐晚吟整理好妆发衣襟,跪拜在未央宫门前,姿态不卑不亢:“臣女徐晚吟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蓝皇后的贴身女官领她进门,柔和的纱帘后,座上女子一身浅黄宫袍,转头间耳边东珠坠子微晃,她声音异常温柔,轻声唤“起”。
有两名侍女耐心地将一左一右的长帘拉开,蓝皇后柔和端庄的容貌便展露出来,她在剪花,飘落的叶子撒了满桌。
“听莞儿说你想让她入股你的铺子?”
徐晚吟弯腰坐到椅上,低声说:“是。”
面前的女人手中动作未停:“莞儿并不懂经商,她能答允,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知道。”徐晚吟老老实实回答,“是因为沈小将军。”
皇后没说话,淡笑了一下。
徐晚吟接着说:“长宁公主爱慕沈小将军之心臣女是知道的,可入股铺子这事与情爱无关,皇后娘娘,臣女与你说实话,我想要拿到商籍证明,光凭我一人不够,我需要公主的身份。”
皇后微微蹙眉:“商籍证明不难批下,你可是多虑了。”
徐晚吟颔首浅笑:“娘娘,对外人确实不难,可我是徐家人,与沈珩青梅竹马。”
皇后动作迟疑了一下,是啊,徐晚吟是徐家人,与沈家从小便交好,后宫虽不得干政,再怎样也能偶尔闻见朝堂的腥风血雨,与李修夫妻十几年,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
“莞儿天真单纯,她不能帮到你什么。”
这是实话,李莞虽是公主,但也只是公主,又生性单纯,她能想的事情只有情爱与吃喝玩乐。
徐晚吟也明白:“臣女只想借一借公主的身份以方便行事,别的并无他想,娘娘放心,他朝事发,臣女一定力保公主无虞。”
皇后又剪下一片花叶,慢慢道:“本宫该如何信你?你与沈珩自小交好,对她没有任何情吗?”
“是有的。”徐晚吟圆润的眸子眨了眨,带着十分的恳切说:“臣女若说没有任何感情,娘娘也不会相信吧?可臣女的情意不算情意,沈小将军如果喜欢公主,她们便是两情相悦,臣女自愿放弃挚爱。”
虽是大白天,未央宫内却挂了许多遮光的帘子,屋内略微昏暗,桌上的果子糕点被花瓣枝叶遮挡,皇后放下了剪子,柔柔侧头看她:“你愿意放弃这段感情?”
徐晚吟双眸带光,许诺道:“只要她们两心相悦,臣女会放弃。”
“那如果是莞儿一厢情愿呢?”
“臣女会让沈小将军与公主第一时间说清楚,绝不耽误公主分毫。”
皇后说不出话来,她本就不是刻薄之人,从前当庶女时谨小慎微,窝在院里与自己的姨娘在嫡母手下讨生活,成为皇后也未曾气焰嚣张过半分。
她幽幽叹口气,放缓了声:“徐小姐诚心可佳,莫要怪本宫苛刻,本宫只有莞儿一个女儿,只愿她平安快乐,沈徐两家身陷囫囵,本宫生怕有人利用莞儿令她卷入漩涡,若只是要商籍证明,也不是不可。”
谁又不是为了在意的人呢?
徐晚吟去瞧桌上花色多样的糕点,都是李莞爱吃的,这是一个母亲的心意,她拽紧手帕道:“臣女知道娘娘的心思,望娘娘放心。”
李莞喜欢沈珩的事情,皇后其实并不支持,可女儿心心念念只想着她,不惜忤逆李修拒绝所有赐婚,做为母亲的她又能怎么办。
她倒是真心希望沈珩并不爱李莞,早日断了这份念想,也早日远离喧嚣。
二人后来又说了许多,皇后身体不好,见她神色疲惫,徐晚吟起身拜别,临走时,那站在万人之上的女子从背后唤住了她:“徐晚吟。”
她勉强撑出一丝笑意,藏下满面倦色说:“本宫想拜托你,照顾好莞儿,她……实在是过于单纯……”
徐晚吟想起上一世皇后病重的诀别信,那是一个妻子对无情的丈夫的痛斥与恨意,字字泣血,这也成为了温璟潇当上摄政王的关键。
现在看来,恐怕这个时候皇后身子就已经不大好。
她为她悲哀,同情她,也承了她为沈珩说话的好意,更是为了李莞上一世的殉情。
“娘娘放心,臣女一定竭尽所能保护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