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叫你别说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陈大叔倒是看得明白,现在姜琳母女哪还有心情听你说话?人家和你很熟吗,需要你去安慰啊?人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你就不要去打扰别人了,让她们安安静静自己待一会收敛伤口不好吗,非要去揭人家的伤疤!
“你叫我不说我就不说呀……”
陈大娘完全不服气,她大着嗓门准备和自己男人大吵一架,被她捂在怀里的狗蛋胡乱扑腾,几人闹了好一段时间才被闻声赶来的守卫呵斥到安静,但就算他们这里消停了,庇护所内其他人的声音也是不断传来。
整的一个地下洞窟,是没有隔音条件的。
“……龟龟,我只有你了。”
黑暗嘈杂的环境中,雁归依稀听见姜琳轻声哽咽地喃喃到,外表坚强的女人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住,仿佛拥抱最后一根垂下的绳索,也从拥抱中汲取能让她负重前行的勇气,她还有孩子,她只有孩子了。
雁归回抱她,微微闭上眼:“我在。”
这是比起空荡的口头安慰,更能让姜琳坚持下去的承诺与举动……她还在。
她们在地下的庇护所里呆了整整一天,等到外面一阵连着一阵的巨响与怪物的嘶哑叫声终于停下,等到巨蛇的嘶鸣与重物挪动的摩擦声逐渐远去,被封锁的洞口外透进的几率昏暗光线变得明亮,像是清晨的太阳终于升起。
无归城仅剩下的几名守卫驱散了洞口位置的人,他们小心翼翼搬开一角的石块探头往外看去,在确认了腐殖之蛇终于离去之后,转回洞穴深处迎来无归城的执政官,这才招呼了几个平民将封闭洞口的层叠石块推倒。
刺眼的清晨阳光投进黑暗的洞穴,执政官大人抚了抚沾染了灰尘的衣袍,雁归被妈妈紧紧抱在怀里,她抬起头,看见了执政官高昂着头目不斜视从身旁走过,他的神情带着藐视他人的漠然与高傲,这样一个人会下令让足足两千多人去送死,也是挺合情合理的。
如果有机会……
“全部都出来,黑潮已经离开了!”
在执政官傲慢得像是施舍的示意下,一名幸存的守卫同样高昂着头器宇轩昂地向庇护所内的人喊道,或许他还以自己是在执政官大人跟前做事,作为执政官大人的亲卫从而避免了上战场的幸运为傲?
姜琳低着头抱着孩子,混在人群里走了出去,并不显眼,她的情绪实在太过低落了,连面色都如同生着病的惨白,能支持她继续走下去的勇气来源只有她最后的亲人,她的女儿。
与她那睚眦必报的女儿不同的是,她并不恨下达了让她的丈夫踏上死路的执政官,因为经历过黑潮袭击、经历过漆黑巨蛇的她非常明白,只是付出两千人的生命便能驱离黑潮,这样的牺牲其实非常的值得,而且……
“阿娘,我自己走吧……”
雁归有些担忧姜琳现在的身体状况,她承认自己其实对雁禾并没有太过深切的感情,他死去了,自己会伤心难过,却并不会哀莫大于心死,甚至还有心情去思考没有雁禾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之后,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我没什么的,龟龟,别担心了。”
姜琳看似平静地将孩子放下来,从黑暗得谁都看不见的阴影角落里走到太阳之下,坚强的伪装也就随之披在她的身上,就像一层将她与这个世界隔离的盔甲,有人上来和她搭话她也面无表情却有条不紊地应答上一两声,然后接着牵着孩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被她敷衍过去的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她有可什么高傲的啊?”
“你别去惹她,没听说她家男人死了吗……”
那人顿时幸灾乐祸:“呵,原来是死了男人啊,这就难怪她顶着张死人脸了,我看她没有了丈夫以后怎么过日子,我不生气我就等着看她姜琳的好戏,没有雁禾她什么都不是!”
“没了雁禾,这姜琳以后可得吃苦头咯。”
“这就是报应,叫她平日里……”
悉悉索索背后的闲言碎语听得雁归心生烦闷,甚至想转头去揍那些八婆一顿,可惜她今年才七岁,怕是得被那群中年妇女吊起来打。
不过看她们幸灾乐祸的样子,怕是暗自嫉妒姜琳很久了吧,毕竟姜琳每天就是在外城做个半天的轻松活计补贴补贴家用,生活轻松又愉快,男人赚钱给力性子也好,家里不缺钱也不缺粮食,可不就得遭人妒恨嘛。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雁归如此作想,虽然对于一群只会在背后说闲话的小丑,她也不准备宽宏大量就当自己没听见就是了,她就是这么的小心眼,背后报复的手段她也不缺,无外乎是半夜里柴房着了火,家里孩子被人闷头打上几顿。
此事暂且不提,她们终于回到了家。
家中一切依旧。
只离了人一天一夜,连灰尘都不曾覆上。
但也只过了一天一夜,这个家就缺少了最重要的顶梁柱,让人不得不叹一声世事难料。
回到家的雁归还来不及松懈一瞬,便看见姜琳飞快关上了大门和窗户,她的表情有些奇怪,苍白着脸隐隐含着怀疑之意,待门窗关紧之后,她回过头掀开床上的被褥,紧接着撬开木制的床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