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芳华殿的路上,苏言风迎面碰到一位身着朝服的大臣。看方向,就是从太后寝殿出来的。再算算时辰,很可能下了早朝就来了。
对方瞥了眼苏言风,没停下行礼,直直走了过去。苏言风也只当没看到。
“这位是吏部尚书蒋昌永蒋大人。”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前面领路的贴身侍女忽然道,“是太后母家的人,同太后来往甚密。”
吏部尚书乃吏部之首,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调度、升降等事物。不仅如此,吏部尚书还是六部尚书之首,拥有重大权力。
如此重要职位竟和太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知萧祈知不知道。
还有,这位贴身侍女为什么要同自己说这些?
苏言风本能觉得太后跟萧祈并非一条心。这位贴身侍女年纪跟太后相仿,按礼该唤她声姑姑,想必侍奉太后多年。八成在试探自己。不可信。
苏言风继续装聋作哑,就是不说话。
到了寝宫,苏言风直接被领到太后就寝的屋子。看着倚在靠枕上的人,苏言风行礼问安:“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
苏言风直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太后虽然气色较上次见面好了些许,但从说话气力和声音上听,身子其实越来越虚。就像被蛀空的树,表现看不出什么,一阵风便能刮倒。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这事自然瞒不过精通医术的苏言风。自古医毒不分家,苏言风虽醉心于捣鼓各种毒药,但医术也是一流。
只不过他现在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蛋,得装的像些才行:“太后的气色看着好多了。”
太后听完,脸上的笑立刻多了些:“哀家也觉得近日身子骨爽朗了不少。”
苏言风抿了口茶,以此来止住想要上翘的唇角。
看来太后被蒙在鼓里。太医院这么多太医,竟然没一人告诉她。
是真没发现,还是有人授意?
“太后受上天庇佑,定能长命百岁。”苏言风继续拍马屁。
太后身子不好,因此免了各宫行礼。现下突然传召,定是有事。不过苏言风也不急,品着好茶,静等对方开口。
等了一会,太后终于慢悠悠道:“你身上这件大氅是皇上的吧。”
不想身上疼,苏言风进屋一直没脱衣服,闻言坦然承认:“回太后,是的。”
反正萧祈专宠他已经传遍了前朝后宫,没什么好遮掩的。
“皇上倒是疼你。”太后不辨喜怒地说了句。
苏言风低头抿嘴笑,将羞涩和欣喜拿捏的恰到好处。
太后心中冷笑。圣宠面前,再光风霁月的人也会失了方向。
“皇上今年二十,膝下还无子嗣。你平日里要多劝劝。”
合着叫他来是要让他劝皇上雨露均沾。
苏言风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抵触。转而又想,萧祈做出专宠他的假象,定是不想被这种事烦扰。既如此,他必须要配合,方对得起一天三碗白米饭。
也不怕惹怒太后,小嘴叭叭的:“这话我同皇上说过,可皇上说后宫嫔妃皆不及我万一,只心悦于我。实在没办法。”
太后脸色倏地冷下来:“狐媚惑主还如此巧言令色,不觉得自己过分了些吗?!”
“太后言重了。狐媚惑主是万万不敢当的,不过后宫之中我最美是真的。”说完,还摸了摸自己脸,一副‘我怎么这么美’的架势。
苏言风一口一个“我怎样怎样,”称呼上已是大不敬,加上出言不逊,轻而易举便将太后惹怒。
“哀家看你是被圣宠冲昏了头。出去跪着!何时清醒了何时起来!”
苏言风听话地站起身,跪在院子里。
今日彻底得罪太后,往后能依靠的便只有萧祈了。不过与其在太后跟萧祈之间周旋摇摆,倒不如坚定果断选择其一。
选了萧祈,太后这边,敬得了一日敬不了两日,早晚得撕破脸。不如现在就撕,这样还能多赢些萧祈的信任。
苏言风跪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算盘打得啪啪响。
在宫中生活就好像下棋。每落一子,都要细细算计。不仅要算计眼前,还要盘算以后。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现在只希望来喜能快些去找萧祈。
然而事与愿违。两个时辰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怕露馅,苏言风没用内功护体,就硬生生熬着。外头天寒地冻,寒风呼啸,没一会便冻透了。衣服也变得冰冷刺骨,贴身身上,寒风一吹,叫人瑟瑟发抖。
苏言风被冻得脸色惨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却偏偏端的一副高洁模样。身形挺拔如松,纤细却极富韧性。神情坦然无畏。似乎再强烈的风雪都不能将他征服。
又跪了一个时辰,苏言风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肆虐的寒风中,他听到了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以及一声高呵:“皇上驾到——!”
苏言风勾唇一笑,也不硬撑着了,身体脱力向后倒去。
-
公子被太后叫走一个时辰,来喜再也按捺不住,去正德殿找皇上。没等到殿门口,便被侍卫拦住。
来喜换上一张笑脸:“我是苏贵妃的贴身侍从,有要事求见皇上。”
“没有召见,任何人不得擅闯正德殿!”
碰巧这时候李忠盛经过,认出了来喜,走到跟前。来喜急忙道:“李公公,我有要事求见皇上,您能不能行行好,让我进去。”
李忠盛给侍卫使了个眼神,对方放下手。
“皇上召见大臣议事,任何人不得叨扰。”李忠盛压低声音,“若是惹怒皇上,不仅你我掉脑袋,还得连累苏贵妃。”
“可是……”来喜心中愈发急切,“我家公子已经被太后叫去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