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亲一路拖行,瘦弱的方小厌几乎是一步一踉跄,又不敢跌倒,只能咬牙紧跟着。
快走到家门口时,方宗达再一次站住,就手一掀,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就棉花一样被甩丢到潮湿的草坪地里。
“我留着你这张脸是让你把麦恒栓牢咯,不是让你给我惹麻烦的!”
“不!我没有,是寻熠他自己……”
“我让你开口说话了么?!”
方宗达居高临下,大声斥责,一脚踹中她肩膀。
方小厌懵了一秒后,反而先笑起来,人还像条狗那样俯趴着,却条件反射般的仰着脸笑。
没有方宗达允许,她不能站起来。
尽管满手泥,满身伤,肩窝一个大鞋印,她仍旧十分努力地去笑。
“算了,这也是你有本事,小脸蛋哭一哭就这么我见犹怜,就谁都可以来给你撑腰了,是不是?”
“不是的父亲,真的没有……”
方小厌笑得上身颤栗起来,一双手几乎要支撑不住。
但她不能躲,不能哭,不能有一丝丝不高兴的表情,所有方宗达不喜欢在她脸上看见的,她都不能做。
她只能笑。
从小看着、学着妈妈那样仰脸顺从的微笑,无论是被责骂还是挨打,妈妈也总是在笑。
起码她还是有点记性的。
冷眼女儿跪在泥地里不敢起来,明明十分畏惧,却仍然卖力的讨好自己。
方宗达脸上愠色不变,心底倒是很熨帖。
某些在利益被抢夺,话语权被削弱,被血缘兄弟摆在明面上算计打压的愤懑感,一扫而光。
吃过闷亏后用脚尖去碾碎一些蚂蚁,总是让人愉快的。
于是他也弯下腰来,身为父亲,他也会慈爱地摩挲女儿的脸蛋。
但这不过是为他施展父权威压,为他的暴戾做铺垫。
下一秒他就用力去扯女儿的头发,再一次将女儿拽倒。
“小厌,我要考考你,你先回答我,麦恒是谁?”
方小厌这一次抖得特别厉害,战战兢兢地答:
“麦恒是我丈夫,将来的丈夫。”
“那么,丈夫是什么?”
“夫……夫者,天也。天……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
审判时刻无比漫长,方小厌屏息等待了半晌,才等来父亲一句:
“很好。”
夸奖声威严而诚实,但父亲手腕一旋,仿佛要剥掉自己的天灵盖:
“那你再告诉我,寻熠,又是谁?”
方小厌哆嗦得几乎要撑不住笑了,可迟疑得越久,脑袋就被拉扯得越发钝痛,她只得不顾一切地低喊:
“他不是谁,他只是蒋东阳的儿子,我丈夫是麦恒!”
“非常好。”
方宗达终于松开手,慢腾腾地站起来。女儿每次都回答正确,所以他必须表扬她,但是下一秒,他却突然说:
“把你衣服脱了。”
“?!”
方小厌震惊得僵住,瞳孔骤然放大,很难做到也必须继续向父亲保持笑容,眼底却漫出‘她不明白’的恐惧与乞求。
“脱了。”
方宗达不允许她迟疑,瞥她这一眼又好笑又轻蔑,稍稍侧身,看她的眼神和看旁边的杂草已然没什么区别。
小腹猛地抽了一下,刚刚小熠还让自己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感冒,这会儿自己却只能跪坐在冰凉的草地里。
方小厌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牙关咬合出满嘴血腥,猛地就把宽大的T恤掀开,扔到草地上,再一迈腿,脱掉长裤,全身光剩内衣。
她就是草芥,她和草芥没有区别。
但她还不如草芥,草芥不长耳朵,不会听见本该和蔼的父亲却对女儿说什么:
“麦恒他喜欢你穿得像个出来卖的,你老是捂这么严实做什么?虽然他不在国内,但他是你丈夫,那他无论在不在你旁边,你都得按照他的喜好打扮自己。”
“是。”
方小厌其实已经听不清楚了,但她回答得迅速且认真,还极力压抑着,生怕让父亲听见鼻音。
总算她还是听话的。
方宗达的心情越发好起来一些。
没有什么比凌弱更能让人有满足感,光凭两句话就能让人尊严尽失,匍匐于泥土,果然让人身心舒畅。
于是他又向女儿赞同道:
“其实你眼光不错,那个寻熠,确实比麦恒要优秀很多。但因为他是蒋东阳的儿子,所以你和他绝对不会有好结果,也因为他老子是蒋东阳,只要他讲礼貌,我就不会阻止你和他来往。”
说到这,方宗达顿了一顿,很疑惑地问女儿:
“但是最近,他这么反常,这么殷勤的到我跟前晃悠他那张小白脸,小厌,难道除了给他睡?你还向他承诺过什么‘额外奖赏?’”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方小厌猛地抬头,表情混杂不堪,无一不表露出深深地恐惧。
“我也觉得你没有。”
方宗达皱着眉头掏出烟盒,边抖落一支搁进嘴里,烧出一圈亮红色,边转开脸懒得再去看她:
“你能有什么?身材一般脸蛋也没多漂亮,也就麦恒会喜欢。要我看,也别等你到能拿证的年龄,等麦恒回来,你就把学退了,先和他办婚礼,尽快怀上麦家的儿子,也好为我在榆城的生意打开新局面,为我增添一点助益。”
说到这,他却有意往方小厌的肚子上轻飘飘地瞄了几眼,语气既讥讽,又遗憾:
“你都流过那么多次,必须早点结婚,否则没那么容易再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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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方宗达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