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息怒,高世子确实没规矩,可细想起来,也是见自己好友病痛不忍,再者他虽带着人夜闯王府,可他今日传出去的却是说王妃您见着大公子犯病不忍,派了人去高家求助。今早起满京城都在议论此事,都说您将大公子视为己出......”田嬷嬷可谓人精,听出这里的门道,以承安王府现在的能力,哪里还能跑到皇上面前去告状,可这话若是不讲出来,于府里王妃的颜面又挂不住,干脆给递了个台阶下,让崔玉儿好顺势而为,“由此一见,高家世子还是顾及您的颜面的,他有意将这些传出去,也是向您示好。”
田嬷嬷向来最得她心,三言两语便将事态转了过来,待崔玉儿稍稍冷静片刻,这才长呼一口气道:“好个高清明,竟让他将了我一军,这样一来,我反倒拿他没办法了。”
“高家咱们得罪不起,宫里的晗妃还是高家的表亲,若她在皇上面前吹两句枕头风,这事也难办。”
转瞬间,所有的焦点都被不在场的高清明拉了过去,崔玉儿全然忘了屋里还跪了个陆澜汐,待想起来时,已不再觉着她有什么不妥了。
“你入了锦秀苑这么久,大公子身子如何了?”
陆澜汐见她发问到自己头上,这亦不是关切,而是巴不得有人早点死,于是答道:“身子和往常一样,知道自己的眼和腿已没了好的可能性,整日便窝在房里长吁短叹,时不时的自言自语,说是什么不想活了之类的。”
这话一经陆澜汐的润色,正好听到崔玉儿的心坎里,她脸色眼见的缓和了不少,这不正是她一直盼望的吗。
思忖片刻,崔玉儿掏出帕子压了压鼻子上的浮粉,说起风凉话,“这样想也怨不得他,若是天生也就罢了,好好的一个人如今成了这样……”
“陆澜汐,往后在锦秀苑里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你可得想清楚了。”
“是,奴婢谨记在心。”陆澜汐将头又压低了一分,一副恭谨模样。
“罢了,这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回去吧。”崔玉儿的脸终于恢复了正色。
知道自己这次算是顺利过关,陆澜汐着实在松了一口气,竟是比自己原本想的要简单许多。
......
陆澜汐再回来时,已做好了饭食,一开门,一股寒气随之而来。
凌锦安这会儿气色已是好了许多,像平常那样衣衫规整坐在轮椅里。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问。
“昨日下雪,柴有些湿,不好烧,就耽误了一些时辰,”她并未打算告知去了福寿堂的事,说了也无益,凭白惹他忧心罢了,“是不是等得久了,快吃吧。”
将他推到桌旁,隐隐的憋了哈欠回去。
一顿饭,二人吃的各怀心思。
午后,二人并肩在床榻边坐着,凌锦安听着陆澜汐在给他缝锦被,针线穿过缎面,阵阵不停,只觉着她似是缝补了许久,他甚至不敢去问,昨夜他发疯时,倒底将屋里折腾成了什么样。
绷好最好一角,陆澜汐用牙齿将线咬断,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屋里碳烧得正暖,总是惹人犯困。
二人几句话还未说上,凌锦安忽觉肩上一沉,是她将头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澜汐?”闻着她发上轻浅的香气,他低声唤了句。
回应他的是阵阵均匀的呼吸,人睡着了。
料想她昨夜定没睡好,凌锦安宠溺一笑,抬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小心搂过,摸索着身后的软枕将她缓缓放倒,困得极了,她似是没有感应,只凭他如何摆弄。
碳盆中的松碳燃出爆花的声响,凌锦安没有去旁处,而是和衣顺势在她身侧卧下,此时陆澜汐翻了个身,自然地将他胳膊捞到自己怀中紧紧抱着,脸颊还顺带在他肩头轻蹭两下,而后沉沉睡去。
二人心意相通,可这般亲密的躺在一起还是头一次,身侧温软在怀,还是自己心头所爱,他虽然身患有残,可也还是个正常男子,若说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那才是骗人骗己。
但他头脑还算清醒,他知现在有些念头动不得,前路茫然一眼看不到头,自己是生是死都还握在旁人手里,万一有那一天,他这条命丢了也就丢了,可陆澜汐还得走下去,还得嫁人,自己这副德行,哪里还能再拖她的后腿。
澜汐这个姑娘,本就值得这世间最好的,而他,早已不是那个最好的了。
想到此,他的身子朝外侧了侧,与她拉开了些距离,一条手臂仍在她怀里,另一只手臂抬起来反压在自己额角上。
今日明明天冷,可他此时却仍觉着身上燥热,不禁有些恼,反责怪起那些松碳来。
梦中陆澜汐觉着身前有些空,寻着热气又往前凑了凑,这一凑便又贴在了凌锦安的身上,于现下的凌锦安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