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种碧松通月朗,多栽红药待春还。 清璇当年喜欢极了这句诗,便将杨桓的院子改名“碧松”,今日被杨桓牵着走到院前,看着匾额上那飘逸的“碧松院”三个字,倒还生出些感慨。 杨桓一路紧紧攥着清璇的手,用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护在身后,他一进碧松院,便将所有的下人都集中在一起,对他们说道: “这位姑娘便是本相的贴身大丫鬟,从今天起,你们无论什么事,都要听她的。她让你们做的事情,你们不得抗拒,否则本相的手段,就要使到你们身上了。你们可明白?” 下人们哪里还能不明白? 分明就是丞相大人给这姑娘立威来了,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放了这个狠话,从此之后,还有那个不长眼的敢冲撞了这位爷的心头宝? 杨桓又牵着清璇匆匆进了房,见清璇走得慢了,还催道: “走快些,没看见外面日头大?晒着了怎么办?” 清璇被这一串的事情弄的有些懵,也不知杨桓现实去他娘亲那边闹一通,回来又弄出这些动静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一双大眼睛看着杨桓的时候,便带上了疑惑。 而这神态,像极了从前清璇对着杨桓撒娇的模样。杨桓便憋着笑,说道:“怎么,让你做贴身大丫鬟还委屈了你不成?” 清璇连忙摇头:“不是的,我只是……” “好了”,杨桓寻回了清璇,又解决了家里的麻烦事,心情正好,便用他那修长的食指封住了清璇的小嘴,温和笑道: “不过是个说辞罢了,我若是不给你个身份,我娘那边又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哪里还真的要你做丫鬟了?” 我哪敢让你伺候我啊,本相伺候你还差不多! 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杨桓没敢说。 清璇聪明,一下便明白了杨桓的意思,可盘亘在心底许久的问题,终于还是不想再忍了,她忽然拽着杨桓的袖子,就想好好问问他: 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为什么为了保护自己,不惜跳江,不惜忍受爹爹与哥哥的冷言冷语,不惜与他母亲闹僵,甚至下了苏敏的面子? 他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吗? “丞相,我今天有个问题,一定要问你!” 清璇小脸严肃,而杨桓了解清璇如斯,看着神情便晓得,她这个时候问出来的问题,肯定不是什么好问题。 他便蹙了眉,仔细端凝着清璇,深深呼吸,问道: “若说问题,我倒是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他便逼近清璇一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清璇娇俏的小脸上,他一本正经,细听之下,语气中竟还有一丝的伤情: “我待你不好么?” 清璇摇摇头,杨桓便又说: “那下人们待你不好么?” 清璇又摇摇头,竟还有些心虚,仿佛自己理亏了一般。 杨桓便微微俯下身子,盯着清璇的澈然的眼睛,问的极是认真: “那你为何要跳江,想着逃跑?” 清璇便答不上来。 若是再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前,杨桓这样问清璇这个问题,清璇肯定会气势汹汹地跳起来,指着杨桓骂: 我当然要跑啊,难道跟着你这个谋害发妻的卑鄙小人住在一起吗?搞不清楚那天我就又被你害死了! 可现在,对视着杨桓的眼睛,她却如鲠在喉,这些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坏? 这个想法一出,清璇便吓了一跳。背后惊出了冷汗,她心道:开什么玩笑,自己什么时候生出了这样危险的想法?怎么就忘了三年前的飞来横祸了? 杨桓见清璇小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也不忍逼她,便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清璇的发顶,他且无奈且宠溺地说道; “不想说便不要说了,总归无论什么理由,说出来我听了都不好受。你今后便安心待在这,想要什么,便直接与我说,可好?” 清璇迷迷糊糊的,竟对着杨桓点了点头。 杨桓失笑,又好生嘱咐了她几句。到底朝中还有好些事情要忙,便匆匆出去处理这几天堆积的事去了。 清璇看着杨桓的背影,此时正是正午,日光清澈,撒在杨桓的白衣上,那谪仙一般的清隽,更胜当年。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看着他,竟不复当年那样愤怒了。甚至在无助的时候,脑子里的,竟也全是他。 君似泥沼,远而恶之,触其则陷,不可避也。 ** 杨桓靠着椅背,气定神闲。而御书房里的群臣,则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末了还是皇帝陪着小心笑道:“丞相,方才说的那事,你看怎样?” 苏炎这皇帝几年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几年前将将登基,并不把杨桓放眼里,可自从三年前皇姐被杨桓那样处死后,他便谨慎了许多。 苏炎觉得自己一定是本朝最窝囊的皇帝,没有之一。 杨家是世家,存在的时间比他这个苏氏商朝都要久的多,杨家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早就架空了他这个皇帝。乃至他如今想做个决定,还得问问杨桓的意见。 偏生这杨大丞相好大的架子,问他话,他还装没听见! 不过这次,杨桓可不是故意下皇帝的面子,他是真没听见。 他刚才见外面阳光甚好,便想着,此时的时节已是暮春,得早早带着清璇去灵云寺附近看看桃花了,若是再耽搁,恐怕花也谢了,清璇该失望了。 于是一不留神,就没听见皇帝在说什么。 皇帝那个尴尬的,只能硬着头皮再说一遍: “丞相,工部的严大人致仕还乡,你怎么看?” 杨桓这才听见,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便问道: “严大人?可是那个严怀礼?” “正是正是!”皇帝笑的像菊花一样灿烂。诶妈,总算是听见了,很好,朕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 “哼,”杨桓冷笑一声:“我倒是瞧着,严大人老当益壮,何必致仕?倒不如让他去西南边陲视察民情几年,也算是为我大商尽绵薄之力!” 众人皆一脸错愕,不晓得严大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爷。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某官员夜宿迎风楼,与爱姬谈起此事,那姑娘才笑着说:“你是不知道,那天杨丞相好大的阵仗,差点烧了我们的楼呢。似乎他有个要紧的姬妾被严大人买去了,心里不得劲呢。” 杨桓说了不许他致仕,谁又敢驳了他去? 杨桓摇着折扇,心说:虽然你个老东西没碰清璇,可本相就是因为此事看你不爽,本相罚你去边疆,你还能把我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