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纵有家丁,奈何拦不住带了私兵前来的杨桓。 待到沈天枢匆忙赶出来之时,便看见了坐在中堂的杨桓和沈庆刚。 沈庆刚是沈家的家主,三年来因为清璇的事,对杨桓一直没什么好脸色,他面色不虞,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哼道: “丞相架势可真不小,我沈家统共就被人围过两回。上回长公主带了禁军围了我尚书府,璇儿便被毒死了。也不知今日丞相带了私兵前来,有何贵干?” 沈庆刚不比旁人,对着杨桓说这样重的话,杨桓也只能生生受着,还要陪着笑说道:“世叔说笑了,侄儿怎敢带兵围尚书府,不过是恰巧有事,一时来不及将私兵遣回府。” “哼”沈庆刚脾气不好,复又说道:“老夫可担不起丞相这一句‘世叔’”。 两人相对而坐,又无话可说,气氛一时低沉。沈天枢便从暗处走出去,淡淡道:“丞相今日来,所为何事?” 杨桓抬头,便淡笑说道:“丞相府丢了一个要紧的女眷,听说是天枢好心带回了沈家,桓这才寻来,特意感谢天枢,顺便带走她。” 天枢笑而不语,寻了个位置坐下,还不紧不慢地喝了杯茶。 “据我所知,这似乎不是女眷吧?” 若是女眷,那便和杨桓有亲眷关系,若是杨桓以此为借口,这样大动干戈找人,还说得过去。可天枢偏要点破这层窗户纸。 天枢不喜人多,平素不爱与人交往。可他实际上很会说话,尤其会噎人。当年清璇每次与她斗嘴,都铩羽而归,然后就去找杨桓哭诉。 杨桓若无其事的摸了摸鼻子,淡定说道:“虽说不是女眷,可她于我而言,甚是重要,同女眷也差不离了。” 沈天枢又笑:“若是重要,又怎有机会被我带走?你可知,若不是那天我走了小路,正巧碰见了她,后果会有多严重?” 杨桓神色一凛,立刻起身,那样高傲的人,竟对着沈天枢一拜到底: “此事桓感激不尽,无以言表,来日定当重报!只是可否让桓先接了她回府?” 沈天枢一愣,未曾想过杨桓竟这般认真,连忙扶了杨桓,皱眉问道: “她若回府,你可能护好她?我能救她一回,却不可能每回都正巧赶上。” “前些日子初初回府,疏漏了些,这次接了她回去,必定好好护着,如此之事,必不会发生了!” 沈天枢见他说得诚恳,再加上自己到底没什么理由强留别人丫鬟,便说道:“你且随我来。” 花木扶疏,曲径通幽。沈家后院的景致当真不错。 光影透过花木洒在回廊上,沈天枢走在前面,尤在挣扎: “杨桓,我丑话说前面,若是清璇不愿随你回去,我可不能强迫她。” 回廊外的竹林中,鸟声清脆。杨桓心情甚好,便笑说: “她若不愿,我便求她,她若再不愿意,我便学了你将她抱回去。总归时间还长,她总能知道我是对她好的。” “你很在意她,可是因为她像一个故人?” 沈天枢忽然顿足,光影照在他身上,影子落在了回廊外侧,他的神色隐隐约约看不分明。 杨桓微愣,不知他知道了什么,便说:“天枢何出此言?” “没什么,”天枢淡淡一笑,他清隽的笑意仿似温润的暖玉,揽尽了世间所有的风华。 “只是有的时候看见她,总是想起阿璇。我便猜着,你估计也是。” 两人继续走着,到了清璇的房前略停顿,天枢看着杨桓,略带警告地说道:“回去之后,你务必好好待她,你晓得的,清璇走后,我便缺个妹妹。” 虽说和这女孩只有一面之缘,却总是想尽力维护她,真的是因为她和妹妹的相似吗? 杨桓想了想,却无比认真地说:“你放心,我若护不住清璇,必定给你送来。” ** 回程的马车颠簸,杨桓而清璇坐在一处,车厢里静悄悄的。 杨桓以拳掩口,轻咳了一声:“清璇,此事让你受了委屈,原是我的不好。我今日向你保证,这种事情往后定不会发生了。” 清璇低低的“嗯”了一声,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杨桓微叹,忽然执起清璇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掌心。眸中的深情丝毫没有掩饰,就这么撞进了清璇的眼睛。 他沉声,缓缓的说道: “清璇,你还信我吗?” 清璇一怔,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也悄悄问了自己一遍。 我还信他吗? 若说从前,恐怕半分的犹疑都不会有,那必定是不信的。他不顾情谊,他毒害发妻,为什么要信他? 可经历了这么些事之后,清璇却犹豫了。 他怕水,却为自己跳进了江水;他大病初愈,却带着私兵到处找自己。现在还小心翼翼的问自己,还信不信他? 到底该不该信他? 杨桓见清璇面色挣扎,竟还轻笑出声,他笑说:“好了,不逼你了,你要知道,我总归你对你好的。” 清璇犹豫了,是个好兆头。杨桓心中舒坦,这说明自己的努力是有效果的不是?清璇不像以前那么排斥他了。 以后的一切,只会是会越来越好的。 那只紧紧握着清璇的手,一路都没有松开。 ** 杨府里的气氛沉重的紧。 “丞相胡闹,你们就不能拦着些!清竹你是废物吗!” 跪在杨夫人面前的,就是那个叫清竹的小厮,平日伺候杨桓的起居。杨夫人听说杨桓带了私兵出去,便拿了他盘问。 “夫人恕罪,丞相一听说清璇小姐不见了,急吼吼的就出去了,小的想拦也拦不住!” “拦不住!”杨夫人气得骂道:“拦不住就不能来告诉我么?你们就由着他胡闹!” 清竹心说就算你来了也未必拦得住啊!看了看这气氛,没敢。 杨夫人犹在气头上,怒道:“来人,把这奴才给我……” “母亲又要动儿子身边的人?” 话还没说完,只见杨桓已大步走了进来,他手边牵着的那个姑娘,可不就是清璇? “母亲这回要卖到那边去?是西市坊的醉花楼还是怡红馆?” 杨夫人忍着怒气,说道: “桓儿,你可知动用私兵的后果是什么?京城中世家虽多,可有私兵的不过三四家。你今日明目张胆地带着私兵出去,不怕惹人非议?文官御史的笔杆子,从来都不好惹!” “母亲最近似乎喜欢管儿子的事?”杨桓笑道:“父亲在世时,常常教导儿子要孝敬长辈。儿子想着,母亲最近操劳儿子的事,实在是劳累,不如休息一阵子。” 杨夫人一怔,却听杨桓接着说道: “从今日起,母亲便在这荣恩堂里休息好了,账本对牌什么的,一并交给蓝锦管。儿子担忧母亲安危,便安排护卫在母亲这荣恩堂外面日夜守着,您看呢?” 杨夫人重重拍着扶手,怒道: “荒唐!你这是要软禁你母亲!” “儿子那里敢,”杨桓道:“不过是让母亲好好休息,顺便想想,究竟该怎么待儿子身边的人罢了。” 杨桓牵着清璇的手便要走,行至门口,忽然一顿,继而说道: “从今以后,郡主苏敏无故不得来我丞相府扰了娘亲的休息,若她要硬闯,先行禀报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