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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王爷来了,良嬿一把掀开被子,忙要下床去磕头。

“就在床上坐着。”

赵宗旻按了按手,示意女孩莫动弹。

这时,两个太监从外头抬进来张乌木扶手椅,安放在罗汉床前,紧接着添了几盏灯,昏暗的小屋登时亮了很多。

赵宗旻坐到椅子上,敛眉打量床上的良嬿,扭头对一旁侍立着的花平道:“良姑娘瞧着比刚来时好多了,但还是太瘦,脸上寡淡淡的,如今库里还有什么滋补的好食材么?”

花平忙笑说:“旁的倒不稀奇,头几日地方豪绅给您进献了好几十只老雄鸭子,说是用掺了人参的高粱米喂出来的,做成汤最能提气滋补了,小厨房给您做了顿,您闻了闻就让撤下去了,旁人又不配用这么好的东西,所以这批鸭子就暂时搁置起来了。”

赵宗旻点点头:“孤火气旺,一吃这种东西就燥,这么着吧,那批滋补鸭子留一半给良姑娘,另一半拿去积善堂,炖成汤,分发给需要补身的灾民,对了,孤那里还有几盒子淮扬细点,良姑娘是北方人,应该没吃过,过会儿都给她拿来。”

良嬿不禁鼻头一阵酸,除了亲生父母和二娘,再没人这般对她好了。

她偷摸打量王爷,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忙碌,王爷瞧着清减了些,坐下后连打了两个哈切,眼底也稍发乌,腕子上多了串小叶紫檀的佛珠。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赵宗旻柔声问。

良嬿回过神来,她怕王爷担心,笑着扯谎:“差不多痊愈啦。”

“真的?”赵宗旻身子前倾,下巴朝女孩胳膊努了努,“把袖子撸起来,让孤瞅瞅。”

良嬿犹豫了下,知道今儿这遭是躲不过去了,她慢慢地卷起宽大的寝衣袖管,露出又黄又细的胳膊,上头两条鞭伤清晰可见,因着上过药,境况比前几日的要好许多,虽红肿,但起码不渗血了。

“还是不行。”赵宗旻皱眉,扭头嘱咐花平:“待会儿传话给薛神医,让他再配些好膏子,不拘什么名贵药材,只要有效就只管用,若西平县没有,就派人去南阳采买,女孩儿家身上若是留了疤,那还了得?说起来就生气,朱大骏这腌臜侍卫,怎么敢如此狠辣地毒打小姑娘,真是死一千次都活该。”

见王爷为了她的伤势生气,良嬿心里暖极了,忙道:“已经不疼啦。”又懦懦补了句:“是真的。”

赵宗旻阴沉着脸,替良嬿盖好锦被,忽然眉梢轻挑,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只巴掌般长短的小匕首,放在她手里,笑得温和:“这是孤送你的小礼,拔.出来看看,喜不喜欢。”

良嬿垂眸看手中的小匕首,掂了掂,很轻巧,握把是碧玉做的,触手生温,她慢慢地拔出匕首,心咯噔了下,之前她家在魏国时是下等军籍,死生就在一地,不可以搬迁,跟前相熟邻居叔伯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她打小就见多了刀枪剑戟,这把匕首刀身寒凉如冰,是难得一见的好兵器。

“这……”

良嬿疑惑地望着赵宗旻,她不晓得王爷送匕首作甚。

“拿着防身。”赵宗旻端起杯紫笋茶,斯条慢理地用茶盖撇漂浮在汤面的茶梗,“若是日后再遇着欺负你的,要学会还手,不能傻呵呵地站着被人打,只管用匕首去捅,到时候不管是死是伤,自有孤替你承担料理,懂了么?”

“嗯!”良嬿重重地点头,把玩那把小匕首,一会儿用袖子擦刀身,一会儿又拔下头发,看到底是不是吹毛立断。

而赵宗旻笑吟吟地看小良嬿玩儿,甚至还让花平去拿一沓纸来,鼓舞良嬿去试试匕首到底有多锋利。

一旁侍立着的李姮娥看见王爷如此优待良嬿,妒得嗓子眼直往上冒酸,她活这么大,只见过贵族公子哥儿不把百姓当人看的,就没见过哪家爷们如此宠溺贫女的,前头有一日二顿的燕窝,今儿又有滋补的老鸭汤,嗨,怪就怪自己命不好,若她也被王府的侍卫欺凌冒犯,如今躺床上受用的就是她.

李姮娥愤愤地心里啐了口,虽说是王府侍卫打了这丫头,王爷欠了些许情儿,加之爷要给外头立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口碑,可给点吃喝银子就算了,如今怎么还给上刀子撑腰了呢,良嬿这蹄子性情本就邪性孤僻,若是被王爷这么没道理地惯着,以后还不得上天?

越想越憋闷得慌,李姮娥捧着一盘子牛乳酥,施施然走上前来,正好站在晋王跟前,蹲身福了一礼,掩唇轻笑:“爷怎么给姑娘匕首呢,瞧着怪吓人的,她这个年纪正是喜欢胭脂、鲜亮衣裳的时候,妾昨儿给她中衣绣了朵杜鹃花,她爱得摸了又摸。”

赵宗旻没有接姮娥的话茬,甚至看都没看女人一眼,他目光落在床边矮几上的炖盅上,笑眯眯地看着良嬿,冷不丁问:“燕窝不好吃么,为何每顿只吃一口?”

良嬿一怔。

燕窝的事,照理说只有她和李姮娥两个晓得,王爷怎么知道?难不成,这些日子王爷竟一直派人盯着小院?那么,王爷岂不是知道李姮娥往她饭菜里吐口水,偷吃燕窝的事?

良嬿斜眼看向李姮娥,果然,这女人脸色刷一下白了。

赵宗旻翘起二郎腿,轻吹热茶,悠然道:“良姑娘,你还记得孤救你的那晚,在你耳边说什么来着?”

“您说,”良嬿咽了口唾沫:“您说如果狗儿不听话,那么主人就会打碎它的牙。”

赵宗旻满意地点点头,抿了口茶,又问:“那方才孤给你这把匕首的时候,又说什么了?”

“嗯…”良嬿心砰砰直跳,偷摸看向呼吸急促的李姮娥,小声道:“您让我拿着匕首防身,若是谁敢欺负我,就、就…”

“就杀了她。”赵宗旻笑吟吟地说出这四个字,他丝毫不理会小良嬿脸色微变,更不理会李姮娥因过于惧怕而瘫软在地,他温和地看着良嬿,循循善诱:“那你还在等什么?”

“我,”良嬿犹豫了,朝前看去,李姮娥这会儿满头的冷汗,双手伏地,大口喘着粗气,几近晕倒,哪有还有方才的媚态。

她明白王爷的意思,让她去杀了李姮娥。

是,她是有些讨厌李姮娥的贪婪和写在脸上的欲望,可并不代表她就要杀人,再者,姮娥到底伺候了她七八日,没功劳也有苦劳。

“那个燕窝很珍贵么?”良嬿佯装懵懂无知,怯生生地看向晋王:“我是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吃了几回,觉着味儿淡得和泔水似的,满不如粥米香甜,所以我就让姮姐悄悄倒了,我还警告她来着,若是她敢告诉给旁人,我就打她耳光。”

良嬿手指挠头,小心翼翼问:“王爷,我是不是做错了?那好吧,下次再送来,我保证吃得干干净净。”

赵宗旻笑笑,没言语,他挥了挥手,让花平将瘫软的李姮娥扶到外面去。

此时,外头的寒风正紧,豆油小灯左摇右晃了会儿,将屋里弄得忽明忽暗。

赵宗旻将茶盏搁到矮几上,手拂过下裳用金线绣的云纹,盯着腕子上戴的佛珠出神,忽然道:“你小孩儿家经历的事少,孤今儿教你个道理,若想在这豺狼横行的世道活久一点,那就得警醒些,一旦发现对自己不利的苗头,必须将其斩杀于萌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