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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嬿立马反应过来,王爷是让她提要求。

她想了片刻,身子微前倾,虚弱道:“方、方才那两个侍卫小哥也没什么大过错,您打几板子小惩大诫就算了,可不可以别打死打残他们?”

赵宗旻一怔,他原以为这丫头会提出求他庇佑、或者请他帮忙找那个失散多年的弟弟,没想到竟是这。

“不行。”

赵宗旻一口回绝,男人俊脸阴沉:

“上令下达,孤既说过不许欺辱抢劫灾民,那么就算灾民朝他脸上吐唾沫,他都不许还手,更遑论挟私报复,狗不听主人的话,合该打死。”

说到这儿,赵宗旻扭头看向身侧侍立的花平,剑眉微蹙:“你记一下,过后将孤的意思传达给地方官。其一,南北百姓不分国籍,皆为一家,诸官须公平对待,不许歧视;其二,孤早都知道西平县县丞许存义乃仔细稳妥之人,因灾情严重,孤暂设安抚使一职,命许存义任之,权比豫州从三品布政使,让他好好办安抚灾民的差事,切记,要将所有收容的灾民底细登记在册,不能混入北魏奸细,再则细查灾民中有无贤良之才,若有,报给孤,孤必以上宾待之。”

花平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手不停地记。

赵宗旻顿了顿,手指点着腿面,皱眉接着道:“孤赏罚分明,张贴告示,王府侍卫朱大骏打劫灾民,凌迟,侍卫张冲无视孤之令,欺辱灾民,杖责五十军棍;侍卫李煨在旁不能及时劝阻,罪加一等,杖责一百军棍。侍卫孙玉宾能及时揭发罪人,有功,赏银百两。”

赵宗旻品咂了片刻,补充道:“如今旱灾蝗灾严重,乃特殊时日,暂在西平县设告密箱,不论官员百姓,皆可检举贪污、残暴之人和事,若属实,赏金加官;若诬告,轻则杖责、重则斩首,先就这样吧。”

花平写的手发酸,他上下核对了遍,忙躬身说老奴这就去办。

吩咐罢政事,赵宗旻喝了口茶,用余光看屋里,笑着问:“良姑娘,你重说个要求,记住,只能提一个。”

良嬿双手捂住滚热的脸,头越来越晕,她丝毫不懂政事,但却能看得出来,王爷是个说一不二、手段厉害的狠人,她细思了片刻,拳头攥紧,恨道:“山神庙那三个流民活活吃死了我二娘,我、我能不能亲眼去看砍他们的头?”

“可以。”

赵宗旻一笑,他抿了口茶,循循善诱:“良姑娘,孤不喜欢亏欠别人,让你提要求,你最好提些与你前途命运息息相关的,譬如要银子、宅院、寻亲、报仇,孤手握重权,什么都能给你办到,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仔细想好了再提。”

良嬿怔住了,掌权真好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她现在真不知道提什么。

忽然,良嬿眼前阵阵发黑,头也晕得厉害,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外头的赵宗旻未听到女孩回话,他身子稍坐直,皱眉:“良姑娘,你还好么?”

连唤了数声,都没听见任何动静。

赵宗旻哗啦一声站起,扭身大步踏入房中,朝前看去,浴盆里坐着个病弱的少女,她晕倒了,头软软地靠在木沿儿上,两条细胳膊浮在水面上,胸肋条十分明显,对男人来说,这种纸一样单薄的身段,真的毫无诱惑力,碰都嫌硌手。

赵宗旻面无表情地走到浴桶跟前,卷起书,轻戳了下良嬿的头:“良姑娘?你晕倒了么?”

女孩气若游丝,没应答。

赵宗旻笑了笑,他蹲到浴桶边,静静地看女孩,她骨瘦如柴,皮肤被饥荒弄得粗糙且黑黄,头发枯燥似干草,着实算不得美人,连王府烧火丫头都不如,但五官和骨相不错。

别说,还真有点像胡贵妃。

赵宗旻晃了下神,他拿起湿手巾,温柔地替昏死的良嬿擦脸。

胡贵妃…

多年前,胡青萍这贱婢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美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夫家犯了事,她被关入内狱,等待发落。

那时母亲苗心禾和胡氏是手帕交,想着她哥哥苗祖望打小就痴恋胡氏,又和妻子不睦,过得不顺心。

于是母亲私下寻到苗祖望,兄妹俩商量着将胡青萍从狱中救了出来,暂时养在外头。

也不知这胡青萍会什么狐媚子本事,迷了苗祖望的心窍,他不顾家人的阻挠,非要休妻,将这个犯妇娶为正妻。

当时母亲也觉得她哥做过了,于是让丈夫去劝一劝,胡氏做妾可以,正妻是万万不行的。

赵宗旻冷笑了声。

当年他父亲本冷着脸,严词去劝苗祖望远离这祸水女人,哪知碰巧胡氏从花厅路过,只匆匆一面,父亲沉迷上了,趁妻子怀孕和苗祖望外出办差之际,偷偷与这不知过了几手的贱人暗中苟且。

最后,这二人的奸情让母亲察觉了,捉奸在床,母亲恨丈夫和胡氏的背叛,生生被气得小产出红,差点丧命,调养了好多年才再次怀孕,生下了他……

一想到这些事,赵宗旻恨就升起了。

他捏住良嬿的下巴,目光下滑,看到她臂上的嫣红守宫砂,狞笑:吴王和你爹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他没女儿,你就等同他半个女儿,父债女偿;我母亲活着时被胡氏百般欺辱,祖债孙偿还,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原本,他想“亲手”让她变成破鞋,可又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

赵宗旻起身,从方桌上取来支两指来粗的白蜡烛,阴沉着脸走到浴盆前,忽然发现这小东西身子动了下,似乎要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