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暂临看着宣梓楠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拿起桌洞里的土棕色布袋,丢进自己书包,然后将周末需要复习的书带好,把书包放到自己桌面上,等会还要回来干值日。
宁暂临走到天台上,看见未设防护栏的边缘都被临时围住了,没办法像原来一样坐在上面画画了。
她觉得有点可惜。
宣梓楠听见动静,背对着的身子转过来,眼睛盯住宁暂临,却又不是坦荡的或恶狠狠的盯,她有些像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点,仿佛这样对方就会跪地求饶。
“你叫我来这干什么?”宁暂临拿着手机,往她站的位置一步一步走过去。
宣梓楠手扶着围护栏,踮脚往下看去,两条细长的腿还有些微微发颤:“你看啊,从这看下面多清楚。”
“嗯,是挺清楚的,连你吓得瘫倒在地上的样子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宁暂临往下瞅着,指了指某个地方,又说:“她落地时的血,就是从那溅到你身上的。”
“你胡说!”宣梓楠突然大声喊叫,双目瞪大,腿还在止不住地发颤,想起昨天褚未语脑浆迸裂摔死在自己身边的场景,嘴唇也在发抖:“不是的,我很干净,她的血没溅到我身上,没有的,只是角度问题,角度问题。”
宁暂临就看着眼前的女生发抖颤栗,脸上并没有出现笑容以外的表情,她不理解为什么宣梓楠会被吓成这样。
等过了几分钟,宣梓楠才冷静下来,继续跟宁暂临说话。
“你是杀人凶手吧!是你,褚未语根本不是自杀的。”
宁暂临把手背到身后,面容无辜:“我什么都没干,反倒是你为什么那么激动,仅仅是因为她死在了你面前?”
宣梓楠有些脱力地滑倒了地上,尘土沾到了她的裙边,她轻笑了两声:“我昨天一个人,被关在那个审讯室里做笔录,你知道审讯室有多恐怖吗?他们把空调开到18度,一个阴暗的小房子里,四周全是铁皮制的墙,只有一张桌子横在屋子中央,我坐在凳子上,手铐就在桌子上面,他们面无表情特别严肃地审讯我,等我做完笔录,已经凌晨两点了。”
“我对你的警局经历不感兴趣。”宁暂临低头看着她,打算回教室做值日。
宣梓楠拽住了她的脚腕,抬头看她:“她是脸着地的,褚未语平时最爱惜她那张脸,我不信她会愿意自己的脸摔得稀巴烂,而且当时如果你在她身后,轻轻一推,她就下来了,你有充足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
宁暂临听着她漏洞百出的推理,笑出了声,然后蹲到地上,像是在逗学校里的那只小黑猫一般看着她:“如果我杀了她,你不怕吗?”
宣梓楠松开她的脚腕,手哆哆嗦嗦地背到后面护住自己的书包,声音里带着害怕:“我手机录音了,我要是死了,我爸妈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人也是杀,两个人同样是杀,你为什么会觉得如果作为杀人犯的我,会对你手下留情呀?嗯——,我和你也不是好朋友。”宁暂临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手托着腮,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丝甜味。
宣梓楠此刻脸煞白,就像平时一直抹着煞白煞白的粉底的褚未语,她牙齿止不住的打颤:“你、你不会真的把褚未语推下去了吧,我猜中了。”
宁暂临蹲的有点腿麻,站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褚未语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脸。”
“你这话什么意思?”宣梓楠手撑着地,站了起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宁暂临还没有思绪,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随便敷衍了一句:“她确实不像是自杀,但凶手不是我,刚刚吓唬你玩的。”
宣梓楠吞咽着口水,缓一缓自己被吓到的心脏,开口问道:“那是谁杀了她?”
“我不知道。”宁暂临懒得跟她废话,抬脚就往楼下教室走去。
她回到教室后,把多媒体的音乐打开,简单地扫了一下地,将没有推到课桌下面的几个凳子用小皮鞋抵进去。
凳子如果不摆到原定位置上,学生会查卫生的时候就要按数量扣分,这也是基于仁济中学的传统特色——原样交接,意思就是在公共场所,每一个你使用过的东西都要尽量回归成原来的样子。
这种习惯在仁济延续了很多年,学校致力于在微细节处培养学子们的文明素质品德,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渗透到学生的方方面面。
宁暂临走到教室最后方,在垃圾角拿起拖把,出门去厕所水池里冲干净。
把教室的地面拖完一遍后,她打开教室里的风扇吹了几分钟,见地面干的差不多,宁暂临停掉风扇,点开多媒体的大屏幕将电脑关机,再确认一遍门窗都锁死没,然后背上书包去学校门口的停车棚骑她的自行车。
她走在操场旁边的路上,抬头仰望时,还能看见金色的大圆顶熠熠生辉,一架飞机贴着顶尖掠过,尾部留下长长的白线。
宁暂临还能听到嗡嗡的轰鸣声,吵得她耳朵痒痒的,往前面看去,是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单肩背着书包,手里还提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子,卡在他的小腿和膝盖之间的位置上。
不由自主的,眼睛也开始变得痒痒的,她抬手用食指的小骨节揉了揉眼皮,撑开眼睛,踏着小皮鞋往前面小跑了两步,缩短了自己与少年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