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亲王夜聿今日依旧一袭墨色暗纹衣袍,他坐在太后身旁的宝座上,看着眼前姿势柔媚的女子,墨眸中笑意一闪而过:“怎进殿时头也不抬,就知道朝母后行礼?” 楼雁心知自己犯了个低级错误,连忙笑着圆场道:“今日要见太后金颜,孙媳一时高兴就忘形了。” 太后闻言笑得合不拢嘴,她宫装华贵,只是眼尾泛起一阵细纹。太后很快命楼雁起了身,随后赐座:“说吧,你这孩子找哀家何事?” “无甚要紧事。”楼雁立即在脑中想好了一套说辞,“自只是从上回海棠宴以来,孙媳一直记挂着太后,想着您既然赏了我一块玉牌,那孙媳断然不能无所表示。” “这不今早孙媳回了一趟云府,挑了几样顶好的胭脂水粉、美容膏等物敬献太后,虽然或许比不上御制工坊,但总是孙媳的一点心意。” 太后见楼雁如此识趣,自己被她哄得一阵开怀,便笑道:“拿上来瞧瞧吧。” “荷音,快给太后过目。”楼雁连忙转过身,命荷音递上一个黄花梨木制成的宽大方盒,她心知自己今日的计谋初步得逞,接下来就看云家的东西如何了。 事实上云家作为京城第一大富商,并非没有理由,其名下涉及行当十分广泛,而且云家的招牌十分顶用,因为出产的物件总是一点都不差的。 眼前这一套黄花梨木盒内的瓶瓶罐罐亦是如此。 其造型十分精美别致,里头瓶子的外形大多细长,膏罐的外形就是讨喜的扁圆形,颜色则是太后这个年纪都会青睐的绛紫色。总之这一套瓶瓶罐罐仅凭外形,便颇有赏心悦目的效果,颇得太后心意。 肃亲王在边上只瞧了一眼,他自然不甚感兴趣,不过还是耐心地并未打断二人的谈话。 此刻太后取出其中一罐美容膏,沾了些润滑的膏体在手上,顿时一阵暗香袭来,味道沁人心脾。一时间太后满意地嗯了一声,又问道:“这些大都采用何等配料?” 楼雁笑着答道:“都是顶好的墨菊、蚕丝之类。除了那些外朝带来的御用贡品以外,其余能搜罗到的,云家的沁颜台都尝试过,对于美容养颜这一套,他们也是颇有心得呢。” “孙媳今日带来其中一套新出的产品,是针对太后您这个年纪的,想来功效应当还不错。” 太后听闻楼雁的话,一边将细腻的膏体在手上抹匀了,一边说道:“哀家也听说过沁颜台的东西,不过倒是从未尝试过。本来哀家也一大把年纪,这些美容养颜的虽说用了不少,却是无甚功效了。” “此话非也。”楼雁自然否认,她今日就是为了奉承太后,便继续说道,“孙媳见您今日容光焕发,想来太后金颜永驻并非难事。今日孙媳带来的真是为您特别制作的一套,一定会有所成效的。” 太后心知楼雁这是在推广自家的东西,她虽不抱多少希望,却又无法拒绝。一时间太后陷入了两难,便看向了身旁的肃亲王,想要询问他的意思。 肃亲王素来帮着楼雁,这回也不例外,只听他笑道:“既然安王妃想得如此周到,母后不妨试试。” 太后见自个儿最喜爱的儿子都开口了,便无奈吩咐宫女道:“那就依你罢,秋碧,去拿银钱来。” “太后娘娘误会了。”楼雁连忙阻止道,“这些都是孙媳一片心意,自然是不会收您的银子。” “哦?”太后挑了挑眉,她能坐上太后之位,自然感觉得出楼雁或许另有打算,“今日天上掉馅饼了不成,安王妃竟如此慷慨?” 楼雁笑着解释道:“太后娘娘既然愿意用沁颜台的东西,云家怎会一分好处也没有呢?到时人人都听说这个消息,自然会蜂拥而至沁颜台,云家定会赚得不少。故而孙媳一早与家父商量好,不收太后娘娘的银子。” 试问免费的馅饼谁不喜欢,太后虽说金尊玉贵,但她的心理也是如此,眼下当即夸赞了一番楼雁:“难得安王妃有如此孝心,哀家会记着你的情儿。” 楼雁等的就是太后这一句话,她美眸一弯道:“多谢太后恩典。这些瓶瓶罐罐每日的用量和使用方法,都写在暗层中的一张纸中。您若还有何需要,尽管叫云家的人入宫便是。” 太后频频点头,显然对楼雁今日此举十分满意:“好,好。” 肃亲王这时问太后殿里的掌事宫女秋碧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秋碧听后连忙出去瞧了瞧院里的日晷,而后再入殿回禀道:“未时过大半了。” 太后素来有午憩的习惯,闻言便揉了揉头穴道:“哀家有些乏了,你二人改日再来吧。” “秋碧,好好伺候母后。”肃亲王吩咐了一句后,便与楼雁一同离开殿内。 到了外头,楼雁正打算带荷音一同登上马车,却听肃亲王低沉的声音响起:“安王妃留步。” 楼雁有些惊讶地抬头,才能看向肃亲王俊美的面容,因为夜聿生得十分高大:“不知肃亲王还有何事?” 荷音闻言也停住了脚步,见肃亲王似乎有话与自家王妃说,她便也随着宫里的公公识相地退至一边。 肃亲王被楼雁这么一问,即使平日里随性如他,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并非贪图回报之人,但有一些话不经脑子便说了出来,不然当真会冷场。 他说:“本王方才助你成事,安王妃又该拿什么感谢本王?” 楼雁眨了眨眼,似乎未想到肃亲王是这般人,一时间暂未说话。 事实上肃亲王这话问的,可以说有失他平日里的水准。他能感觉到空气都似乎凝滞了一瞬,便连忙开口补救道:“罢了,本王随口一说,安王妃莫要放在心上。” 说话时,肃亲王的心脏怦怦直跳,以致于语速比平日里快了些许。 楼雁头一回感觉到这男人的紧张,她觉得有些好笑,便朝肃亲王屈了屈身道:“本妃谢过肃亲王,方才我只是在认真地想,到底该拿什么回报王爷。” 夜聿被楼雁这话弄得呼吸一滞,不过他想到楼雁并不介意,终于暗自松一口气:“本就是玩笑话,安王妃无需回报。” 楼雁美眸弯弯,声音听上去挺高兴:“王爷当真古道热肠。” 肃亲王被楼雁带得心情也好了几分,虽说听到“古道热肠”这几字后,他心口有些酸涩。不过肃亲王很快切入了正题:“安王妃今日为何要讨太后欢心?在本王看来,云家近日风平浪静,并无何处需要求人。” 说话间,夜聿想到一个可能,不禁微皱了长眉:“还是说,这是安王的意思?” 楼雁眼见肃亲王问得这般直白,心知他定是误会了,而她并不希望如此,便道:“非也。本妃今日讨好太后,是为了云家不再是他人的棋子。” 这些年来,云家为安王四处奔波,几乎成了众人公认的事实。不仅是银钱方面,凡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大都由云老爷和云玄殊二人赶着去解决。 而当年云玄裳被圣上赐婚的时候,云家又何尝不是一颗棋子?唯有真正强大起来,才能摆脱棋子的命运。 楼雁这话说得有几分笼统,不过也撇清了与安王的关系,免得让肃亲王误会。 肃亲王原本心里十分不悦,虽说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可听见楼雁这般解释,他一时间豁然开朗,笑道:“看来安王妃见识不少,竟为云家想得如此深远。” 虽说先前楼雁说云家是棋子,大有贬低安王之意。可肃亲王知晓安王是个什么货色,他也无需顾忌这位区区后辈,便表示十分赞同楼雁的话。 “云家对我的养育之恩,自是要回报的。”楼雁笑了笑,总觉得在对待安王的事儿上,她又找到了一个盟友。不过楼雁此刻被日头晒得有些热,便打算与肃亲王告辞:“这太阳烈得很,若肃亲王无甚要紧事,本妃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楼雁伸手挡在额前,被耀眼的光刺得皱了皱眉,同时也遮住了肃亲王那张英挺的面容。不想过了一小会儿后,她仍未听见肃亲王的答话,正有些不耐之际,却听男人迟疑间问道: “安王他,平日里在王府对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