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儿这般想自是最好。”周玉清自知失言,连忙温柔地拍了拍楼雁的肩头。 云老爷立在门口笑道:“还不快进来说话!” “妹妹可是累了?里头有你最爱的冰镇酸梅汤。”云玄殊在一旁附和道。 楼雁闻声这才抬眸望去,只见云玄殊面容清俊,眉目间颇有一股子兄长的风范;而云老爷身形高大,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姿。这一家子容貌都不差,楼雁只瞧了一眼,便在心中把各人都对上了号。 她美眸弯弯,将小女儿娇态初次便演绎得惟妙惟肖。楼雁高兴地牵起周玉清的手,二人一同进了屋:“竟有冰镇酸梅汤?那当真是极好!” 荷音跟着一同进了屋,只觉云府各处皆是熟悉的气息。 周玉清笑看还像个孩童一般的女儿,目光中皆是慈爱:“自然有的。毕竟爹娘,还有你兄长可是一直记得你爱吃的。” 说话间,楼雁坐到了迎松厅的圆桌前,果然见其上摆着一大碗酸梅汤,还有其他各色精致的名贵菜肴,一时间她美眸闪了闪,歪头朝云老爷俏皮地问道:“裳儿肚子饿了,不知爹能否准我用膳了?” 虽说楼雁是安王妃,可这身份原本就形同虚设,面对亲近的家人,她自是要随意一些的。 云老爷听到她这话,不禁扑哧一笑:“说得这般直白,爹怎好意思拒绝你?” 楼雁于是就抬起了手边的筷子,原以为云家人会问自己不少喜好方面的事儿,她昨夜还特地一一准备了番,以免露馅。不曾想云老爷几人最关心的,还是楼雁在安王府过得如何,根本无需她多话。 不过这也能看出来,云家人是真的关心原主,与楼雁说话时各个和声细语,生怕哪里惹她不高兴。 见他们这番关切小心,楼雁突然觉得,她有义务帮原主善后。 此刻周玉清给楼雁夹了筷原主爱吃的鱼香肉丝,她思忖了半响后,方才软声道:“瞧你吃得多欢,可裳儿年纪也不小了,怎生进王府五年,还不给咱们抱孙子呢?” 楼雁不甚在意地继续拨了两下碗中饭菜:“我的容貌全毁,安王怎会碰接近这张奇丑无比的脸呢?我在安王府,不过凭着一个王妃的身份,勉强过小日子罢了。” 云老爷闻言有些着急,他正想着该如何劝解楼雁,却听云玄殊一派语重心长道:“妹妹切勿这般想,如今你能过得尚且凑合,离不开爹替你四处打点、为安王涉险卖命,这才暂时如此。可若论长久之计,妹妹怎么说都该生个世子,方能安身立命。” “你兄长说得没错。”云老爷和周玉清纷纷附和。 楼雁突然勾唇一笑:“裳儿知道兄长这话是为了我好,为了我能在安王府过得舒心。可实不相瞒,我早已不打算跟安王过日子了。方才那些问题的根源,都在于我被毁了容貌,而这本就是安王所为,他压根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 “你说什么?”云老爷三人皆震惊不已,云玄殊手边筷子滑落在地,发出阵阵尖细的声响。 “事实就是如此。”楼雁语中略带嘲讽,她这次回云府,本就是为了准备日后与安王和离之事,要达成这般目的,自然要让云家人知晓安王干的好事,“裳儿的脸,是被安王推到烛台上所毁,并非我自己不当心烫到的。” “这些年来,我不想让爹娘和兄长担心,也一直想让安王回心转意,这才欺骗了许多人。裳儿很抱歉。” 荷音一早知道自家王妃今日的打算,便在楼雁说完之后点头道:“奴婢多嘴一句,王妃所言句句属实。” “傻孩子……”周玉清先前听楼雁娓娓道来,美眸中已然有泪水滑下。一想到她从小捧在手心的裳儿在安王府受了这么大委屈,周玉清就恨不能揪着安王的耳朵,好好质问他一番! 她的男人和儿子为安王到处打点朝堂关系,女儿却在安王府忍气吞声,甚至被毁了女子最重要的容貌,难道安王他就没有心吗?还是心肝整个都是黑的?! 周玉清身为妇道人家,皆不平至此。旁边的云老爷和云玄殊二人已然愤怒得说不出话来,圆桌上的双拳紧握,眉目紧锁。 而后周玉清望着一派平静从容的楼雁,她再也忍不住,就将女儿的身子揽在怀中,失声哭泣道:“我的裳儿命怎生这般苦,安王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枉费咱们掏心掏肺地对他!” 楼雁早已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何,此刻她只感觉周身温暖无比,一时间倒愣在了原处。先前虽说她觉得云家人待原主很好,未料到这下子又有了一番直观的感受,让一贯擅于演戏的楼雁也不知作何反应。 好半响过后,云玄殊这才缓了缓脸上愤怒至极的神色,朝楼雁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妹妹便与安王和离,不知爹可同意此事?” 云老爷素来爱女,此刻更是憋着口气道:“安王欺人至此,我自然是同意的。” 楼雁轻拍了拍周玉清的背,而后自她怀中抽离,方才觉得自在了些,楼雁抬头笑道:“多谢爹娘和兄长成全裳儿的想法。” “你这孩子!”云老爷此时反应过来,开始恨铁不成钢地数落楼雁,不过其实这都是原主做的事,“当初爹就跟你说过,咱们府与安王府地位差别迥异,不可同日而语,让你切莫对安王抱有执念。” “可不想圣意难测,裳儿真成了安王妃,虽是商户出身,却也没有如此被安王作践的理!安王毁了你的容貌,这么大的事,裳儿怎能向咱们隐瞒缘由、粉饰太平?” 楼雁讷讷道:“裳儿知晓了……” 云老爷闻言,当即不再迟疑,站起身来就道:“我这就去一趟安王府!” “爹且慢!”楼雁连忙阻止道。 云老爷以为楼雁又要忍气吞声,禁不住怒瞪着她:“怎么,你还反悔了不成?” 楼雁按着云老爷坐在椅子上,柔声解释道:“安王待我再如何过分,可他毕竟是皇子,这婚事当年还是圣上御赐的。如今我与安王和离之事,也并非那般简单。” 她这一番话,直叫周玉清听得云里雾里。而云玄殊坐在一旁听后,却用一副十分惊奇的眼光看着楼雁,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妹妹那般。 不过云玄殊仍旧很快反应过来,道:“妹妹放心,你说的这些爹自然明白,可无论是得罪安王还是圣上,相信爹和我都会想办法摆平的。这些年来我在老家柳城也做了不少生意,大不了咱们举家迁回柳城,隐姓埋名一辈子便是。” “这憋屈的荣华富贵,我早就不想要了!” 云老爷也着实被安王气得不轻,他频频点头赞同道:“殊儿说得不错,就按他说的办!” 周玉清性子柔,自然也是随男人和儿子的,此刻并未提出任何异议。 楼雁瞧着这一家人坚持的决定,美眸中含着抹少见的温润笑意:“放心,咱们还能好好地待在京城。近日裳儿得了个贵人的机遇,只消与爹娘和兄长好好合计一番,云家要想与安王和离之后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 楼雁清晨出了安王府后,午后就向宫中递了那块太后赏赐的玉牌,坐着马车进了宫。 虽说太后当日赏这块玉牌,或许也只是在肃亲王的要求下,做的一个姿态罢了。不过就算如此,楼雁也要凭着这个机遇,为云家博出一条出路来。 因为云家人给了她难得的温情。 原本楼雁还在想着,给安王戴上绿油油的小王冠后,是否就这般溜之大吉,不再考虑原主的家族。可当她踏入云府之后,或者说回想起与云家人往日的记忆之后,便早已打消了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 “安王妃,慈宁宫到了。”马车骤然停下,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外头响起。 楼雁睁开一双熠熠生辉的美眸,带着荷音走下了安王府的马车,不料她还未走进慈宁宫正殿,便听闻一阵欢声笑语传来,看起来太后她老人家今日心情不错。 这是个好机会。 楼雁心中一高兴,入殿后未曾细看,便与荷音一同,屈了身子柔媚地行礼道:“孙媳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坐于主位的太后今日一身藏青色绣梅花宫装,显得十分隆重华贵。只是她听见楼雁这话有些惊讶,瞥了眼身侧后,太后不禁和蔼地笑道:“海棠宴上看安王妃还是个机灵的,怎今日就这般冒失?” 楼雁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在见到太后身旁的男人后,她连忙低下头补上方才漏掉的礼数: “见过九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