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边才露鱼肚白,盛府的奴仆已开始新一天的忙碌,洒扫前院、烧水煮食;各个院的领头女使要准备洗漱用品,伺候院主人起床;专司马厩的小厮们需整理马匹暖轿,除了主君盛纮,不定哪位主人今日要外出,得提前置备好。
撑了一夜,差不多寅时那会,终是困意赢了疲倦,叶提睡了将将两个时辰,此刻又被腹中饥饿唤醒。
按照前身留下的记忆,到今天,叶提病满三日。
病来得猛烈迅捷,病因、病况已无从知晓;卧榻三日,米水进了多少,也不知道;只有一身的疲惫与酸乏,若非睡了两个时辰,养了些许气力,起床站立都难以做到。
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圆领长袖的干净常服,只换上,就让他坐在椅子上喘了好久才有恢复点力气。
屋里剩的那半壶水不能喝,熟阅前身记忆,叶提知道侧院的另一个小院里有一口井,那小院虽无人住,井却被保护得很好。
没时间再去管相貌仪容,囫囵地拉起带着气味的棉被抹了抹脸,去掉些许污渍,又简单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只保正面瞧着整齐,心里虽急,本着省力气的想法,叶提还是扶着所有能扶的东西,慢慢往门口去。
拨下门栓,咯吱一声,扑簌簌下来一团灰尘,在金色晨辉里上下翻滚,叶提屏了屏息,撑着跨过门槛,才敞开来呼吸新鲜空气。
冰凉的气体顺着气管进入肺部,耐不住这凉意,打了个冷颤。
初日,晨辉,小院,古松,院里的景物映入眼球,一点点与记忆中的呼应。
陌生的世界,不陌生的感觉。
站了一会,叶提正准备去前边小院时,侧屋的门帘被一只肥手掀开。
“表,表少爷?”
听得出的惊愕。
叶提顺着瞧去,那张肥胖的脸,瞬间,这人的信息弹出。
“钟妈妈?”他疑惑问道。
之所以疑惑,是因他院里伺候的奴仆并非眼前这老婆子,若前身没记错,钟妈妈该是前院粗使婆子,负责浆洗,怎地在这里?
同样疑惑的不止他。
开口了?
钟婆子双眼满是不可思议,这是还活着?
上了年纪,总有那么点迷信,有那么个短暂的瞬间,钟婆子甚至以为眼前的叶提是鬼魂。
愣了几个呼吸,意识到这是白天,再加上叶提开了口,她反应过来,三日前那个忽然病倒、几个郎中都断病入膏肓的表少爷没死。
没死!
这,这…
刚缓过神,钟婆子又惊慌起来。
没死比死了严重!
这堪比实力演员、丝滑无比的表情转换一丝不落尽数收在叶提眼底。
他略有思索,嘴里问道,“钟妈妈,早食还没送来吗?”
叶提不是盛府所出的子嗣,只是寄养的外甥,盛纮等长辈早免了他晨昏定省,只在逢年过节、过寿时,他会去请长辈安。
说长辈,其实盛府里也就三人算是,家主盛纮,大娘子王若弗,老太太盛徐氏。
所以一般他都是在院里用早食,不像盛府其余哥儿姐儿,问安时会被长辈留下一起。
问这话,早食不是目的,主要是试探,试探现如今他这表少爷在奴仆心里地位到底如何。
不过话一出口,他倒又有些后悔。
这哪里是前身那个闷葫芦、软性子说得出的?
前身虽说是盛纮的外甥,但到底是村野出来的,摆不了大户人家少爷的架子,镇不了院里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