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笑得一脸傻样,脑袋过得极为严实,搭配上那笑声,在场听的人只有江乐笑了出来。 剩下几个人只觉得更加惊悚,恨不得拔腿就走。 “我把这人脑袋给你煮了”这话好似就在耳边回响,一遍遍重复着。 最后众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屋子,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了一家农户家里住下的。 这农户家里根本没那么多床,一群人没睡床。他们找了个屋子,在地上铺了被子,集体睡地上。 仵作一个房间,剩余其他人一个房间,对着屋顶干瞪眼。 很困,睡不着。 唐元脑袋上还带着伤,身体容易疲惫,在外头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强撑着就是不睡觉。 他现在穿着普通不过的衣衫,头发也没几根,还被侍卫和周珍脑袋上缠着布,脸都看不清。 江乐要不是认人凭着的是身子,还有听到了唐元的笑声,一时间还真没法想象这个二傻子是赫赫有名的提刑使唐大人。 成主记、州府侍卫、周珍都一路赶着过来,前一晚不知道算不算睡了,现在是困意十足。可实在是由于江乐太过凶残,愣是暂时没能睡着。 这人怎么就能说出这种话? 这还是个人? 而说出了煮人头的江乐,正精神亢奋给周珍说今天的案子。 “如何分辨伤口是活着的时候产生的,还是死了之后产生的?这其实很简单。人死了之后,血脉不通畅,所以肉切开会泛白。伤口比较齐整,不会有那种皮开肉绽的状况。”她说了这个很关键的点。 周珍以前是听过的,可没见过尸体这么听,和见过尸体后再这么听,感觉截然不同。 江乐还在继续:“这脑袋呢,如果活着的时候砍断,脖子那儿的筋脉会缩进去。死了时候断了脖子,脖子会显得比较长,筋脉也不会缩进去了。没了活性。砍头需要用的力气是很大的,一般女子很难做到。” 周珍缩了缩,闭眼眼内全是先前看到的死人,睁眼她又真的有些累。 成主记在边上有点听不下去,咳嗽两声提醒江乐:“江决曹,早些睡吧,关于这脑袋的事情,我也差人送信给姜大人了。明日就能得个准信。” 江乐难得感受到为人师的乐趣,意犹未尽,可想想明天确实还要干正经事,于是给周珍盖好了被子:“睡吧,要我给你唱个歌么?” 周珍咬咬牙,双眼一闭:“不了师傅,您也早点睡。” 江乐闭上眼:“噢,也好。案件结束后,我写下来给你当例子。” 不过是临时睡一晚,周珍睡在屋子最里头,旁边是江乐,中间是唐元,最外边是成主记。随着夜色渐深,几个人总算是勉强睡着了。 而成主记吩咐送的消息,在这一刻也送向了永州知府衙门。 …… 尹主簿现在还浑身发凉。他站在了姜子建的身边,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低声和知府大人说了情况:“长乐这边要了三天时间,刑曹那边的工作还是按照原先的安排在做着。” 姜子建没说话。 他沉默坐在那儿,重新拿出了周弘宥寄给他的那封信。 尹主簿没催促。 主要是江乐这一回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出乎人意料。 尹主簿脑内不禁在想,江乐到底是师从何人? 她如此对待人尸,不怕被天底下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么? 即使……即使那人或许是罪有应得。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姜子建将那封信重新看了一遍。 “我当初觉得她确实有才,很多观念虽然叛离经道,但过目不忘,着实可塑。”姜子建双眼还看着信纸,问了一句,“太叛离经道,可行么?” 尹主簿知道姜子建这话不是在问他,姜子建其实是在问自己。 江乐年纪是轻,看着还极为俊秀,就凭借她这一手,绝对能压得下刑曹那群大老粗。 就凭借她这一手啊…… 姜子建深深呼出了一口肺部的浊气,话语果决:“让她放手去做吧。刑曹不出个凶神,怎么能让别人闭嘴。” 他摆了摆手,让尹主簿就这么去通知人。 尹主簿走出知府书房的时候,身体还是没有暖过来。他甚至因为猛然见了太阳,还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温度低,今天这日子,太阳高照的,怎么都不可能觉得寒的。 真正让他寒的,是江乐。 他这会儿才发现最初的自己完全看走了眼。 他只看到了江乐总是脸上带笑,说话轻佻,性格如同一个孩童一样。论年纪,这江乐就和自己家里孩童一样大小。论性格,知府大人家中五岁幼童的性格,恐怕比江乐稳重一些。 可江乐骨子里是真正的不羁! 她的性格根本无法用常人来对比揣度。 她竟然能为了一个完全实打实的证据,乐意去煮人头。她要轻松证明那脑袋上被砸坏的地方,伤口的凶器到底是哪一把。 尸体会说话的。 她眼内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分。 尹主簿想到这一点细节,脸上煞白,没有半点血色。 这样的江乐让他恐惧,却也让他服气。 这永州决曹的位置,必然会是江乐的。 姜子建差了出去,心里头依旧在琢磨。琢磨着的不仅是江乐的问题,还有唐元的问题。琢磨来琢磨去,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可管不了那么多。” …… 江乐一觉睡醒,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江,江决曹,这是陈岗的脑袋,已用酒醋处理过。” 通知她的那名差吏说话中途结巴了一声,双手托着递给了她入殓了的盒子,都不敢抬头看她。 江乐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让人震惊。 说实话,即便是放在现代,她这一手动作,能容忍的人也极少,更别说放在这连火化都不允许的华朝。 她接过了那木头盒子:“劳烦了。” 成主记在旁边看着,于心不忍,微微皱着眉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可对于死人来说,死亡的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以此为例,才可以救更多的人。”江乐抱着盒子看向成主记,“甚至维持秩序。这才是我们验尸断案的意义。” 一时间,无法反驳。 江乐抱着盒子撒欢跑路,走之前还朝着屋内喊:“徒弟,我去做证据了!会很热,记得给我端茶送水!送水前别吃东西!会吐!” 屋内几人:“……” 真叫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