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辛燃认为这真是太贴切不过了。
自从生了场病,后边连着两星期都是病仄仄的,人也不怎么精神,办公室的女老师都把她当林妹妹看,每天带早点端热水,课间操也不让她跟着去。
活动量减少的效果就是,她觉得自己体重会显著提升。
这天快要上夜自习之前,老师们几乎都走了,她在办公室判作业,然后就听门吱呀响了一声。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阵风忽闪到她旁边。
辛燃抬头,崔秉均的校服外套不好好拉着拉锁,只拉到胸口,露出里边的黑T恤还有一截长脖颈,鞋子是最新样式的Vans板鞋,身上有股烟草和薄荷混合的淡味。
辛燃猜测他的家庭环境应该很是优渥,家风也应该超常民主,才能惯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一看到他,辛燃就蹙眉:“你来干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来?”崔秉均利索地找着个凳子坐在她桌子旁边,四顾了一圈,“庄老师不在吗?”
辛燃继续判作业,没抬眼看他,“庄老师早就回家了,只有需要看夜自习的老师还在学校。”
“哦,那好吧。”崔秉均煞有其事地拉近凳子,“那我只能问您问题了。”
辛燃不耐烦:“你语文能有什么要紧问题,又不是理科和数学,不能等你们庄老师明天来了再问吗?”
崔秉均愣了一下,转而露出个粲然的笑容,“辛老师,您这是歧视学科还是歧视学生啊?我怎么就不能问语文的问题啦,您上次在我们班讲了一半后边还没讲完——”
“停!”
辛燃实在是神服,这套话太熟悉了,是之前陈伟鑫主任在操场上“严重表扬”后续的那段,不许学生和老师有任何学科歧视和学生歧视,提出每个学科平等,每个学生平等,后边成了学生们争相模仿的热潮。
此时被他说出来显得义正辞严的,辛燃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再说了,您还是庄老师的徒弟,难道不应该待她们班学生也视如己出吗?”
辛燃彻底拜服,拿开手里的作业,“你想问什么问题?”
崔秉均大大咧咧地将手肘放在她桌子上,撑着下巴,“老师,您能不能对学生多热情一些?”
辛燃翻了个白眼,抽出作业本就往他身上抽,崔秉均拿手肘抵了一下,嬉皮笑脸的,“我听说您病了,特意代表我们班过来看看。”
辛燃面无表情:“已经好了。”
崔秉均突然凑近,睁大眼睛细细观察,“还是好苍白啊。”
辛燃当是他又开玩笑,“我上周病的,你们要是真想来看我,上周怎么不来?”
崔秉均笑得露出整齐的白牙,“您忘了,年部带我们去帝都参加物理竞赛去了,我还去您的大学里走了一圈。”他说得委屈, “我们一周不在,您居然没有发现,难道诗词选修课也没看出我们不在吗?”
辛燃揉揉额角,想到这两个星期好像也没看到丛骁,原来是去帝都了。她说:“我没上选修,是另一个老师上的。”
“哦,那好无聊啊,如果您以后不上了,我想退出诗词选修课可以吗?”
辛燃终于火了,抓起语文书再次呼上去,“既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去和庄老师说!别在这里扰我!”
崔秉均从凳子上窜起来,临走还不忘吼一声:“老师,别这么粗暴嘛,我下次再来!”
辛燃以为他开玩笑,殊不知他是真能做到。
一开始,崔秉均只挑夜自习或是晨读的时候过来,因为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其他人都不在,只有辛燃来得早。
后来她将门锁了,崔秉均无法,开始大摇大摆地在下午活动课的时候过来,就坐在他们办公室中间那张大桌子旁边写作业。
语文办公室中间那张大红桌很大,经常被各个班语文缺腿的学生盘踞,大多是被他们办公室的老师揪回来补语文作业,或是坐在哪里背诵课文。
说得不好听简直是乌烟瘴气。
此时突然有一个17班的尖子生坐在这里,居然毫无违和感。
尤其是当他气定神闲,长腿两边一伸,袖子撸起,骨节分明的手抓着笔在练习册上奋笔疾书,还挺有模有样的。
有的老师问他为什么坐在这里,他便极其言简意赅:“班里太吵了,我学不下去,再说问庄老师题目也方便。”
“看看,多自觉的学生啊!很少有这么热爱语文的了。”旁边的老师扶了扶老花镜,也不细看,只是一味赞叹。
只有从辛燃那个角度能看到崔秉均遮掩着的练习册名称,或是数学,或是理科,哪有语文的影子!
庄雅雯也纳闷,他们班语文成绩最差,最不爱学语文的就是崔秉均,怎么就突然开窍了?
何况,她有时候刻意等了等,也从未见他问过语文问题啊?
庄雅雯百思不得其解,本来想问一问,然而雅颂要求各科老师在课间不允许刻意占用学生时间。17班的学生脑瓜子好,各有各的想法,庄雅雯也就随他去了,没再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