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上。不知道其他同学的情况。”
江浸月顽劣心起,“你是不是很在意你的成绩,生怕别人把你的第一名抢走,等会儿吃完饭回去都要熬夜多学两个小时,把跟我吃饭的时间补回来?”
他递来一个疑惑的目光,在她略带讽笑的注视下,平静缓慢地回答,“不是。”
这个话题就止于此。
离开餐厅时,餐桌与刚上菜几乎没有差别。
想来那顿饭吃的并不太愉悦。中央空调低温运作,她是重度的嗜甜患者,却觉得那晚的漏奶华甜腻过了头。
没什么值得回忆。
路边,入夜的风更冷,雨夜是天然的制冷机。校服裙摆下,她的两条腿细长笔直,感受到湿冷的雨气,她皱了下眉。
周写蹊说送她回家,江浸月没拒绝,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周写蹊也一同下车,送她出租房楼下。
她出了伞下,站到单元楼屋檐遮盖住的地方,转身对他说,“我上去了,拜拜。”
墨绿色的大门紧闭,幽黄的灯在顶端亮着。地面因雨,分割为干湿两界。
周写蹊撑着本属于她的那把黑伞,站在那场缠绵细润的秋雨里。
他开口:“你的伞,还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江浸月伸出手心,在他将伞递出前,触到他瘦削的腕骨。
下个瞬间,她避开视线,收回了手。
“不用了。你留着回家吧,下次还我。”她往后退一步,“我真上去了。”
门口输入密码,每摁下一位数字,机器就会传出轻微动响。这是夜里除雨落下之外,唯一的声音。
她输入完六位密码,指尖已经挨到井号键,身后传来周写蹊的声音。
“江浸月。”
她停下按键。
他缓缓说:“入秋降温,记得加衣服。”
那晚没有月光,尔后十多年间的每一场雨,都总让她想起他的声音。
萧瑟的秋夜,路灯下卷落几片枯萎泛黄的枫叶,融着冷风、细雨、和寒星。
安静、冷清、又孤寂。
像吃饭时那样,即使面对着她尖锐带刺的恶意,周写蹊的态度,是始终如一的平静安宁。
江浸月从来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
所以到了后来,她精神紧绷,情绪极度不稳定的那段时间里,她最有效的安眠药,是周写蹊。
当晚的江浸月低头注视着指边的密码锁,头也不回,不咸不淡地哦了声,“我知道了。”
周写蹊没再说话。
她补充,“你回家路上小心。”
食指摁下井号键的同时,“啪嗒”一声响起,门锁解开,漆黑一片的单元楼底层应声亮灯。
江浸月拉开厚重的铁门,在轻合上门之前,多看了他一眼。
少年握着伞柄,身形笔直,短袖白衬衫干净整洁得一丝不苟,纽扣一颗一颗,扣到锁骨前,胸前别着七中本部校牌。
是和她相同的白底红字。
少见。
有学生,把校服穿得这么乖,这么好看。
电梯抵达四楼,进门打开客厅的灯,江浸月扔下制服包,两脚一蹬,在玄关脱掉棕色皮鞋。
白棉袜踩过木地板,她跑到窗边,“唰”的一声,窗帘被拉开。
周写蹊还站在单元楼门口的那个地方,江浸月勾开散到眼前的几根发丝,用指尖触到冰冷玻璃,放缓自己的呼吸。
静静等了两分钟,那把黑色的伞面,终于开始向后移动。
只是,他并没有走多远,就回了头。顺着他抬眼的动作,伞面抬起,半空中,他的视线和江浸月对上。
借他身旁那柱萤火般的微弱路灯,和她眼里藏着鎏金细闪的青棕色美瞳,江浸月得以看清,昏暗光线将少年脸上的五官投下阴影。
宽松白衬衫裹住他清瘦的身形。
她刚刚无意间触碰到的,他的腕骨,瘦硬,微突。
江浸月吐出一口气,拉上窗帘。
在心里盘算,下次见面的时候,得给他投喂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