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深一路无言地跟着慕朝走到河堤边,往后看了一眼,确定已经看不见大护法他们后,这才踌躇着开口道:“魔尊大人,今日心情不好吗?”
不会是因为她没经过他同意就用着他的身体出来玩生气吧,可是他也来了呀,应该算扯平吧?
慕朝没有说话,依旧抱着手,视线落在河中的莲花灯上,没有了刚刚的尖锐的寒意,反而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今日慕朝穿了绯红的云裳,衣袂翩翩,在昏黄灯火下,如团炙热的火,将冰冷的眉眼都绘出了一丝酌人的桃李之味。
这是她衣橱中少有的亮色,是及笄之日时,父亲所赠,过于惹眼,她只穿过一次。
“阿雪如玉,白璧无瑕,文薏如火,张扬明艳。”
自她回江府以后,听过太多这样的话。时间久了她也下意识地觉着自己不适合过于张扬的色彩,荼白、缃色、天青,她只适合穿素雅的颜色,那是旁人给她的定位。
父亲说:“你也可以尝试着改变。”
她改变了,穿着这身张扬的炙火之色,在竹林中等了顾轻尘一整天。
从天光乍破等到夜阑人静,张扬的红色快恹恹地暗淡,终于等到顾轻尘挑着灯笼踩过寒霜枯草,来到面前。
“来日必定三茶六礼,以心为聘。”
这是在此之前他的承诺。
江雪深酝酿了很久,心想,她应该也给一个确切的答复,告诉他:“未来夫君,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家,以后请多多指教。”
但她张了张嘴,还没从这疲惫的等待中说出半个字,便听他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夜风中:“阿雪,你不适合红色。”
“我们之间的婚约是世家的联姻,我会遵守,但你不用讨好我的喜好,把自己打扮地像文薏,做你自己就好。”
她想,他说这话时的声音是很温柔的,但在乍暖还寒之夜,差点将她冻伤。
在那之后,她便将这条裙子藏在了衣橱中,再也不曾穿过一次。
现下蓦然看到慕朝穿着,她心里顿了顿,却并没有自己以为会冒出的凄然,反而觉得,还怪好看的。
其实她,也很适合红衣的。
河堤边的长竿上挂了一长串灯笼,据说是用鲛人的眼泪化的灯油,无论夜风如何吹打,灯火岿然不灭。
河堤边不少人正在放河灯,莲花灯盏落在水上幽幽地顺着河流而去,寄托着人们对先人的哀思和对未来的祈愿。
江雪深跟着看了一会儿,都没有听到慕朝的声音,忍不住打破寂静:“魔尊大人?”
慕朝这才抄着手,目光从河床落到了她的脸上:“你倒和那群废物玩的很好。”
江雪深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远处几个穿着雁归山校服的同门,忍不住换了个角度,挡住他们的视线,道:“魔尊大人也与师兄师姐们玩的很好。”
她还从未与大家一起出门游玩过呢,江雪深有些酸。
她的小小动作过于明显,慕朝已经飞快地看到了远处的几个雁归山弟子。
啧。
方才被天工门那个废物拦路,便出手解决了,并非有意想帮他们,结果这群人不知怎么的,忽然对他态度大转变,一口一个谢谢,听得有些烦躁。
“诶?魔尊大人,你的手怎么了?”江雪深这才发现慕朝的手背上划了一道很长的伤口,鲜血已经干涸,落在手上星星点点的,看着有些瘆人。
慕朝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是刚才揍那废物时被偃甲伤到的。
这具身体灵力过于低微,想伤人只能纯凭力道与技巧。
还好他原本以为江雪深看着这么废柴,身体素质必然不行,没想到意外地还挺灵巧,想来平日里也经常做高强度的训练。
高强度的训练下都还没什么修为灵力。
啧,更废柴了。
“疼吗?”伤口有些触目惊心,江雪深问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傻,那必然是很疼的。
她的表情过于关切。
慕朝忽然想到,像这种仙门的世家女必然很在意会不会起疤带伤,心中恼怒了一下,很快收回了手,转而冷笑道:“怎么,既然互换了,你就该知道这身体现在是我的。”
江雪深不知道他忽然说这个做什么,讷讷道:“那我给你包扎一下?”
“不必,老子就喜欢带伤带血起疤痕。”他恶狠狠道。
江雪深被他突然凶狠的语气震得愣了一下。
这什么癖好?
行吧……
“对了,魔尊大人。”忽然想起刚刚的事情,江雪深有些担忧,“你是不是不喜欢云片糕?”
闻言,慕朝刚刚那点软乎乎的凶狠蓦然消失,默了一下:“怎么?”
江雪深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刚刚吃了点,然后大护法可能有些怀疑我。”
云片糕。
慕朝看向她手中的云片糕,一路晃着过来,已经碾砣在一起,像极了他第一次吃这东西时的样子。
他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不讨厌,只是不喜欢。”
啊?
不讨厌又不喜欢?
江雪深有些没听明白。